承乾殿内光线幽微,人影寥寥,伴随香炉内袅袅烟雾升腾而出的,还有浓郁苦涩的药草味道,一声声苍老无力的咳嗽声自层叠床幔之后传出,让人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也能想象出床幔之后那人油尽灯枯的枯槁模样。
“来、来人……”
一只布满褶皱,皮肤干瘪的手自床帐后挣扎伸出,那个苍老喑哑的声音用声嘶力竭的尖锐语调道,“叫、叫那个不孝子,过来……”
守在殿门口的两个内侍对视一眼,一人颔首,匆匆朝外跑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殿外走来一道瘦高的人影,青年一身玄色金纹的衣袍,步伐不急不缓,背脊挺得笔直,神色很淡。
他刚一走进,候在门口的内侍立刻下跪行礼:“殿下千岁——”
年轻人朝他点了点头:“起来吧。”
内侍领命立刻起身退到一旁。
萧楚听到了内殿里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他神情未变地问:“太医怎么说?”
内侍立刻回道:“张太医瞧过了,说是就这两日了。”
萧楚颔首,神色间也瞧不出他是什么心情,他示意身后跟随的其他人等在外面,自己迈步跨过门槛,走向内殿。
内殿光线昏暗,浓郁的药草味道扑面而来,他走至床边,撩起衣袍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父皇。”
床帐内的咳嗽声短暂停了一瞬,那嘶哑地声音呵呵冷笑:“是我那不孝儿子来了?”
“是要来看看我这个父王死没死么?你是不是早就迫不及待想坐上那个位子了?”
他有剧烈咳嗽起来,那声音,仿佛是要把身体里的心肝肺全给咳出来。
萧楚的嗓音清冷,仍然是不辨喜怒的冷淡:“您死不死,与我是否要登上王位并无什么关系,我若是想坐上那个位子,随时都可以。”
萧弘粗重的喘息声又重了几分,似乎是被气到了,然后哈哈笑起来:“你现在,竟是连一点遮掩都没有了。”
“事实如此。”
萧楚望了眼床帐后透出的那个枯槁影子,道,“您若没什么其他事情要说,容儿臣先行告退。近日西境战事紧张,儿臣还要回去与众臣商议应对之策,无暇与您闲聊。”
说罢,他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
萧弘厉声。
萧楚并未理会,依旧往外走去。
“你是不是还在等林之南?”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萧楚的脚步顿住了。
“没想到我竟是生了个痴情种,”
那喑哑的声音又笑了起来,带着些许阴狠的快意,“死心吧我的孩子,她回不来了。”
萧楚眼睫低垂。
“我马上就要死了,这个北齐终究是你的,”
那声音如同毒蛇低语,“你很清楚她不会回来了,难道你要为了她,一辈子不登基不留后吗?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北齐毁在你手中?”
萧楚闭了闭眼,不再理会身后声嘶力竭的质问,抬脚往外走去。
“萧楚!”
“你是我的血脉,你会走上跟我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