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姝和弟弟自幼在父亲的教养下饱读诗书,也很有一套自己做人的原则。此刻听他真心诚意地向自己道歉,先前心里对他的埋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盛允桢继续说道:“小娘子几番相助之恩,在下实在无法回报,思来想去,在下颇有些家财,如小娘子不嫌弃的话……”“静姝,你在跟谁说话呢?”躺在屋里病榻上的虞母听到了外头院子里的声音,不觉有些疑惑,便扬声询问道。虞静姝被吓了一跳,盛允桢也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被谁给发现了,被吓得浑身一抖,砰的一声,就掉到了围墙的那一端。虞静姝见状,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静姝、静姝,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呢,出了什么事?”虞母见女儿久久不答话,不由得更是担心,一连喊了女儿好几声。虞静姝连忙说道:“娘,我没事,方才外头有只猫,我本想逗它进来玩玩,不想它却跑了,我没事的。”虞母这才放下了心,又说道:“静姝,你去瞧瞧灶上的药可煎好了?我有些困,不如你拿了药来给我吃,我吃了就睡一觉吧。”虞静姝连忙应了一声,正准备进屋,冷不丁地一回头,看到那位公子再一次爬上了她家的墙头,她连忙朝他摆摆手,意思是你快走吧。然而盛允桢却觉得,只是口头上的道歉似乎诚意不够,又见这小娘子家中似乎十分清贫,不如他赠些金帛之物与她,可好?可还不待他开口说话,待在屋里的虞母已经催了虞静姝好几次。虞静姝便不再理会盛允桢,掀了布帘子,进屋里照顾母亲去了。直到服侍母亲服了药又睡下了,虞静姝才又去了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围墙上也没有人,只有一样十分显眼的东西静静地躺在墙角边的花圃中,虞静姝走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荷包。再看看这样好的料子和绣工,想来是那位公子留下的。她打开荷包,发现荷包里装着一块质地精美又水色极佳的温润白玉佩,以及一块新鲜的树皮。树皮?虞静姝拿着那块树皮翻来覆去地看,终于辨认出树皮的内侧被人用小刀小心地刻上了对不起三个字,她忍不住莞尔一笑。想想她初遇他时,他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再想想当她将他从水里救出来的时候,他猛然看清了她之后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死活不肯撒手,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是你,我找到你了。也不知为什么,虞静姝突然觉得自己的面颊像被火烧了似的,简直热得能烙熟面饼。她慌慌张张地将那块树皮和玉佩塞进了荷包里,然后又揣着荷包匆匆逃进了她自己的屋里,待回到屋里之后,她才又重新打开了那个荷包,拿出了玉佩仔细地看。咦,玉佩上刻着一个盛字,他姓盛?嗯,好像翠竹山庄的管家也姓盛。再想想初见他时,这位盛公子周身的气派……想来,他不大可能是那位管家的亲戚,那就是说,他应该是翠竹山庄的主人罗?可村里人都说,翠竹山庄的主人可是权贵人物呢,这、这……想到这,虞静姝突然陷入思考,想来他那样的贵公子跟她这样的小户之女,是扯不上关系的吧。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那块刻了字的树皮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妆奁里,然后又将那白玉佩收回了荷包里,塞进了柜子。她想着,这玉佩太贵重,恐怕不是她这样的平民百姓能够拥有的,还是找机会还给他吧。(1)更新时间:2017-11-0217:00:03字数:3821虞静姝与她家里的人都认为,村里关于她的那些流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慢慢忘却。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情并不像虞家人想像的那样,很快就过去了。也不知为什么,村中关于她的流言越来越盛,弟弟虞仲生气不过,和那些说长道短的人打了几架,身上、脸上都受了伤。可那些人却不依不饶的,还说虞父有愧为秀才,却养育出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和不辨事非的儿子,根本不配为人师表,甚至还扬言要把他们一家赶出越女湾去。一时间,虞家人被村里的流言蜚语扰得烦不胜烦。见家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倍受侵扰,虞静姝很是愧疚。思来想去,她向家人提出,索性她一个人先去山上的青雁庵暂住一段日子。可家人们一听就急了。虞母拖着病躯哭道:“你要出家?这怎么成!”虞父也道:“要走也不该你走,索性咱们一家都搬走,反正我识字,去了城里摆个摊给人写家书也成,总不会饿死的。”虞仲生也接续道:“姊,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走?你别怕他们啊,谁敢再说你一句闲话,我和他们拚了。”虞静姝叹气道:“我要是不离开这,他们只会越说越来劲,倒不如我离开一阵子,他们才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了,我只是去青雁庵与华月师太作个伴,小住一段日子,并不是真的出家啊。”想了想,她又对父母和弟弟说道:“就当是让我去山上小住几日,散散心吧。”听她这么一说,虞家父母与虞仲生互换了一个眼神。虞母小心翼翼地说道:“静姝啊,那你要是真去了青雁庵,不会瞒着我们悄悄地出家吧?”“怎么会?”虞静姝笑道:“爹娘待我如珠似宝,弟弟也护我得紧,我怎会出家?我啊,只盼着这场风波早些过去,我好下山来呢。”虞仲生一向很听姊姊的话,便劝父母道:“爹、娘,不如你们就让姊姊去青雁庵暂住吧,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啊。你们也别怕姊姊出家,我每隔一天就去青雁庵门口看看姊姊。”听了一双儿女的话,虞家父母又小声商量了几句,最终同意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虞静姝便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几件衣裳,准备了个小包袱,准备趁着家人还没起身的时候悄悄地出门,免得病中的母亲又为她伤心落泪。虞仲生将她送到村子口,虞静姝又千万交代他,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别再惹他们生气了,而虞仲生也和她说过两日就去看她。姊弟俩站在村口说了一会子的话,虞静姝才催弟弟赶紧回去,她朝弟弟挥挥手,故作潇洒地转身走了。但其实她一转过头,眼泪就忍不住顺着脸庞淌了下来。这是她头一回离开家,而且还是以这么屈辱的方式,她不明白,这年头难道救人也是错?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把目光放在她和一个男子有了肌肤接触,从而忽略她救回来的人,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再想想那个被她救起来的公子……虞静姝烦闷地跺了跺脚,背着小包袱朝青雁山的方向走去。天刚蒙蒙亮,盛允桢便已经在虞家村前的路口徘徊了许久。昨日晌午,他在自家院子里听到两个料理花草的仆妇正在闲聊时,似乎提及了虞静姝这三个字,他知道自家庄子里的仆妇有一半是从越女湾聘来的,说不定她们认识虞静姝,当下他便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不料,那两个仆妇却用十分兴灾乐祸的语气说道:“那个虞静姝喔,还说她是秀才家的小娘子呢,没想到这么不知廉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家居然还装得和个没事人一样,她要是我的女儿,我早就让她削了头发去当姑子去了。”“呋,这种不守妇道的人,就该直接抓去浸猪笼,还削什么发、为什么尼。”盛允桢愣住了。按说,虞静姝的父亲既然是个秀才,又是村里启蒙学堂的夫子,那她们家应该很受人尊敬才对啊。可为什么,从那两个仆妇的谈话中,村人似乎很不待见他们一家?盛允桢忍不住了,立刻召来了管家,一问究竟。管家虽然是盛府的世仆,却已经在此地照料、打理这庄子好些年了,十分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也认识虞父一家。当下,管家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告给公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