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隐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缓缓开口,“云念,你在凡间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劫难,你的真实身份,是上仙水神。”
上仙,水神?端云念只觉得荒谬不已,正欲发作时,落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得罪了。上仙,依我之见,你还是赶紧想起来为好。”
终于,端云念身上的十一片花灵回归原位,形成了一朵金色的莲,散发着耀眼神秘的光彩。
落渠道,“上仙可还记得,第一次瞧见这花灵时,您晕了过去。”
她当然记得,那时候还有钟子规和周袭月在场。
“那时候,是我们操之过急了。”落渠缓缓道,“上仙不妨好好看看,这花灵是否有奇怪之处?如果看不出来,不妨想一想,当日,周袭月对您说过什么?”
端云念闭上眼睛想了想,轻声道,“她说,花灵原本,该有十二片。”
“是,这第十二片,”落渠看着她,“便在上仙身上。”
端云念此刻还想辩解,可她身体的反应已经容不得她去反驳,某一处和她依存许久的,浸在她的血液里都难以察觉的东西,此刻悄然在她身体内游动,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闪现,她看清了,潜意识里却在对抗着,不愿意去想起。
而突然间,这最后一片花灵脱离了她的身体,从她的掌心飞出,缓缓回到那朵金莲中,原本还有些暗淡的光彩,一下子变得明耀照人。
而此刻,凡忧谷的宝物,才算是集齐了。
端云念再无须去问她是谁,记忆像清泉一样缓缓注入她的脑中,让她变得清醒,也变得无措。
周围原本弥漫着的浓雾,也渐渐消散,原来她曾那么信仰的东西,到头来不过轻易便可摧毁。而刚刚他们那些怪异陌生的举动,才是真实的,才是真正的结局。
原来这一世,她与何落定的相遇,相知,相恋,是如此的荒诞,可笑。
念此,端云念再忍不住胸腔的钝痛,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随即便晕了过去。
此刻另一边,通天寺内,何落定已然再次剃度修行,袈裟在身,佛珠在手,神情却不像出家人那般淡然。
他满目忧愁的看着夜空,圆月高挂,星光黯淡。
喝下竹隐给的离愁水不过一个时辰,他还有最后这一晚,到了明日,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跟着何落定身边的小和尚归铭,瞧见他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了,以为他是在瞧月亮,便轻轻走上前去,低声道,“归一师傅,今晚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他声音都带了些哽咽,“过了今夜,以后每晚的月亮,都不会有什么不同了。”
一段孽缘
她本是这天庭中最闲适不过的一位老神仙,整日饮酒赏花,无所作为,众仙都看不下去,却也无可奈何。
想来她资历老,仙力高深,论起以往的战功来,谁心里都要恭敬几分,只是这日子渐渐久了,再辉煌的战绩都会蒙灰,再厉害的英雄也会为人不识。
在众仙一日日的嫌弃当中,她始终安然度日,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迫感。
这天,她又在好友月老这里喝醉了酒,月老待她有几分真心,想她年纪尚小便升了仙,又把那大好的光阴都用在了为天庭浴血奋战上,接着闲适了这么些年,却始终未尝情缘,不免有些可惜。
“想来你在天庭也是无事,不如下凡去历练几年。我为你牵条好红线,你自去感受一番。虽然有些不合规制,但为你破例一次也无妨。”
她知道月老是真心,却也知道他胆子小,不然二人相交这么多年,他那里的红线千千万万,若真肯为她破例,怎么着也得牵上十几回了吧。
只当玩笑听过。
而过了几日之后,玉帝突然派人给她传了一个任务,老神仙休养了将近一百年,她还以为玉帝早就弃之不用了。
也罢,全当下凡松松筋骨好了。
据说凡间最近出现了一个大魔头,自封魔尊,在人间无恶不作,臭名昭著,无数的英雄豪杰,能人将士,妄图摧毁他的势力,却无一葬身于此。
想她水神之前降妖除魔的功绩可谓辉煌,这一次,不过又是往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
这个魔尊,并非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长相颇为清秀,作起恶来也是很讲礼数。
她堂堂天界水神什么时候对魔头心软过,在致命一击时却突然收手,对着这该千刀万剐遗臭万年的恶人,心脏却疼得厉害。
她身体出了毛病,而那毛病的源头,是她那胆小谨慎的月老朋友,喝醉了酒,壮着胆子,为她……牵错了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