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合欢的脚步不停,心中却空了一大片,她不知道自己走向何方,不知走了多久,许是树林的深处,又许是她回程的反方向。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宽阔平静的湖面,不知名的湖畔,周围安静的只有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合欢再也走不动了,她在湖边的一颗大石头上坐下,突然有些嘲讽的想,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她在家中做待嫁新娘,在那人出征时夜夜为他祈祷,无数次想象和他婚后的日子,而今天一过,她彻底的认识到,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今后她要孤身一人了,可以不再有顾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思考,她要成为怎样的宁合欢了。
这样的一天终于到来,她却觉得自己没有了丝毫力气,她不想动,她依赖着自己身下的这个大石头,她连回家的路都觉得无比漫长。
宁合欢双手掩面,好希望自己就从此消失。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破了水面,惊扰了平静的湖泊,宁合欢也抬头,发现这个“入侵者”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宇文瑄也坐在石头上,单膝屈着,手里把玩着几块小石头,等宁合欢发现了他,立刻绽开了笑容,但说出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怎么样啊宁大夫,和自己情郎的最后一面,可还愉快吗?”
合欢无奈的摇头,“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这么好兴致,在太子府嘲笑我还不够,还特意跑到这里来观望。”
“是啊,那金虞国的公主竟然也厚脸皮的跟来,这场戏就特别好看。”他从石头上跳下来,朝宁合欢慢慢靠近。
“如今戏也看完了,殿下还是早日回去吧。”
宇文瑄道,“别啊,你这主角的情绪本太子还没安抚好。宁大夫现在,是不是特别伤心啊,独自在这里垂泪。不过幸好啊,你遇见了我,本太子最会安慰人。”
合欢特别无语的看他一眼。
宇文瑄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围着她转了几圈,“你想一想,你自己选定的未婚夫,竟然也被金虞国的公主看中了,虽然你争不过人家,但至少说明,你眼光好啊。”
合欢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多谢殿下宽慰,合欢先告辞了。”
“宁合欢。”
刚走了几步,宇文瑄突然在身后叫住她,“失去何贤,你真的这么伤心?”
“殿下什么意思?”
他踱步到她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次联姻,于国于情,最开心的莫过于本太子了。而你,也可以有更好的机会。”
合欢觉得可笑,“在殿下眼中,臣女的感情是否一文不值?”
“没有啊,我这不是还特意过来安慰你吗?再说了宁合欢,你根本争不过人家的公主,这次联姻带来的好处,你也根本无法想象。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
“我最好趁着殿下对我还有几分兴趣,赶紧抛弃过去,及时接住殿下对我的美意是吗?”
宇文瑄的表情有些郁闷,“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为什么你说起来就这么难听呢?”
合欢心中的气愤一下子到达了一个顶点,好像这么多天以来,她全部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了,她第一次直视宇文瑄的眼睛,毫无畏惧,“什么狗屁联姻?什么十年安定?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想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和何贤认识了十几年,他在我心里的地位要多过许多人的安危。这就是最开始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我知道,我与何贤都没有任何选择,这个婚事是一桩多么合算的买卖,我们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没办法气愤,我没办法去恨任何一个人。我只是难过,也只剩下了难过。但是在您眼中,我的任何情绪都丝毫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这个结果,还有您的权势。”
大概从未有人在宇文瑄面前如此放肆过,他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而宁合欢大概是疯了,已经丧失了理智,她竟然觉得当今的太子殿下有些可笑,还是不要命的追问,“殿下,您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是用全部的心去爱她,而不是对哪个女子一时的兴趣,更不是因为您的身份,就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话,是犯了死罪。所以我不介意再多说一点。
我对殿下,是真的没有兴趣。不管是太子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是宇文瑄,这个人。我宁合欢呢,今日冒犯殿下,要是想处置我,烦请明日再来吧,今天,我连赴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完,宁合欢有些飘忽的走了。
不止宇文瑄,连端云念和何落定都看得目瞪口呆,端云念甚至还鼓起掌来,摇头叹道,“厉害啊厉害,这个宁合欢真是不一般啊,看来也是被伤得彻底,竟然敢这么和太子说话,果然是不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