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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刁婆子拿粗挟细 锦衣郎施以援手(第1页)

**第二回刁婆子拿粗挟细锦衣郎施以援手**

却说琪奴自在石宅以来,虽有姐姐瑾娘一力相护,但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瑾娘入门时,石绪已有一妻一妾,妻子冯氏父亲原是都总制庸田副使,家中养得她厉害果敢,主持中馈未尝有所懈怠。银芳原是石绪房中丫头,娇俏活泼,泼辣刁蛮,虽是后来才抬了姨娘,却又与石绪多几分亲昵之情。瑾娘刚入石宅未可说不受宠,然她生性木讷柔弱,石绪沾手不过数月便嫌无趣,再好的皮囊若无点缀也成了鱼眼珠子,不过两年便将瑾娘撒开了手自生自灭。后而石绪又在外头养了几个粉头妇人,家中又有几个丫头,是而瑾娘姐弟便被冷落了。琪奴虽心疼姐姐,却亦庆幸姐姐不必日日侍奉石绪那老徒,心中更盼有朝一日能带胞姐脱离苦海。

这日早起,琪奴领着玉书外出买药,抱药而归时撞见银芳。也是他运道不好,迎头撞见看门里的刁婆子,见琪奴低头闷头撞进便迁了怒,一把扯下琪奴怀中物什,骂道:“好贼的东西,竟敢偷了银子去买外头的东西!”

刁婆子是冯氏从家中带过来的婆子,素日里管各处角门,琪奴一进一出自然被她逮到发作。

琪奴只能告饶:“好妈妈,这是误会了,这是我姐姐补身子的药,月月都要去方济堂开方领药的。”

刁婆子明知他所说属实,偏要刁难,冷笑道:“你别哄我,方济堂的裴大夫是专给奶奶看诊的,林姨娘又何曾让裴大夫看过?莫不是你姐姐趁着我们不备,私下与外男相会?”

琪奴心下叫苦不迭,那裴大夫乃是数月前给冯氏看诊时捎带着给姐姐看诊一次,也是冯氏允许了的。姐姐是气虚体弱,需常年吃药方能调养一二,是以每月琪奴都亲去方济堂替姐姐领药,哪里想到今日刁婆子突然发作起来。

那刁婆子本也不欲与他为难,只是石家来了贵客,一角一落少不得警醒起来,偏昨儿夜里有个猪油蒙了心的丫头不在院里呆着,倒在碧梧院门口闲逛,被瑶琴逮住后好一顿骂,报给了奶奶说事。刁婆子自然也被冯氏迁怒喝斥几句,满肚子火找不到人撒,便都撞在琪奴身上。

若琪奴是石家客人,刁婆子必不敢如此与他为难,偏生琪奴是个打秋风的,不过仗着林姨娘早年的情分在石家借宿,眼见着林姨娘被石绪冷落,琪奴这个捎带的自然也在石家讨不了好,一月里总要被这些个婆子丫头使些绊子。

若是平常,琪奴便也忍了,偏偏是姐姐需要的药。林姨娘身子本就弱,需要时常吃药补着,否则也不会入了石家多年也未尝有一子半女。琪奴求道:“妈妈明鉴,我姐姐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实在是她体弱,前些日子太太病了,请裴大夫来瞧了瞧,又说姐姐也病着,也让裴大夫给看了看,这才开下的药呢。”

婆子却道:“既是太太的恩典,我自然是不好多嘴的。只是如今家里有着贵客,哪里好叫你这样来去自如夹带私货?既是林姨娘的药,便该由丫头们传话,叫小厮去跑腿,岂有你自个去逛的的道理?这些个药便先收了,叫厨房一一验过煎了再给林姨娘送去就是了。”

琪奴着急起来,跳蹋道:“好没道理的话,从前姐姐的药都是我上街去买的,太太也是肯的,如今怎么又多出这条规矩!”

婆子十分拿腔拿调,欺准了琪奴软弱:“从前没有这条规矩,以后便有了。日后林姨娘要从外头捎带什么东西,都须查验过方才能带进去。”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偏生是姐姐的药,琪奴又没别的法子,这婆子原是冯氏陪嫁过来的,素日里在石家便十分霸道,往日他都是能躲就躲,哪里想到今日会这样刁难。眼见那药就要被婆子收走,忽而又听得门口异动,正是贺齐往里走。

这些日子贺齐倒是有心想与琪奴相会,奈何琪奴生性拘谨,鲜少出门,是以贺齐一时竟逮不到机会与人结识,只好日日带着小厮翠衿去外头闲逛,倒是熟识不少地方。

贺齐瞧见婆子与琪奴拉扯之态,一眼便认出当日那名少年,眼前一亮,又见琪奴眼圈通红,再瞧婆子手中包袱,心下了然,面上只装不知:“好生热闹,这是出了什么事?”

婆子忙道:“三爷勿怪,这是我们家一个穷亲戚,携了私货要往里头带去,老奴正查问呢,不想扰了三爷清净。”

贺齐只笑:“既是‘奴才’,谁又跟你是‘我们家’?既是‘我们家’,又怎是一个‘老奴’?只是不知这位妈妈是哪宗的‘亲戚’?”

婆子哪里想到贺齐会插手此事,冷汗涔涔:“老,老奴是太太陪嫁过来的。”

“哦,既如此,便是表姐那宗的亲戚了。”贺齐只笑,“既是表姐亲戚,那便与我也是沾亲带故了,我却不知道定国公府还有这样家的亲戚。”

婆子哪敢与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攀亲戚,立刻跪下告饶:“三爷饶了我吧!老奴是什么身份,哪里敢与爷攀关系呢?”

“既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又如何敢与人为难?”贺齐冷道,“他既不是你们家的下人,既是穷亲戚,也是府上贵客。今日能怠慢这位客人,焉知明日会不会怠慢了我?家中有如此刁奴,我定要回了表姐将你撵出去才是。”这话自然是唬弄人的,纵是天皇老子也断没有插手农户人家家事的道理,又何况贺齐?只是这婆子见识短浅,听得“定国公”三个字便吓白了脸,哭天抹泪地求饶。贺齐不理婆子,转向琪奴笑道:“你带了什么物什?”

琪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俊秀的公子,端见风姿特秀,神清俊逸,又出言相助,不免心生好感,垂眉轻道:“不是别的,是我姐姐的药。”贺齐便道:“既是药,便是救人治病,又何须如此为难刁蛮,你这婆子也太过蛮横,是得好好教训一通。”一边翠衿听了便催骂起来:“还不快自己滚了了事?我们爷大发慈悲,不撵你出去,只让你自个儿去回太太领罚,若再有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那婆子抖得筛糠一般,连滚带爬逃了。

琪奴抱着包袱心中庆幸,心中惦念姐姐,颔首道:“多谢三爷相救,我还有事,便不能多留了,这便告辞。”说完飞快就往回逃。

奔至园子里时,玉书早已候在假山亭中,见他来了,讶异道:“琪哥儿怎么脸都花了?难道有人给你受气了不成?”琪奴只摇摇头,不欲与人多说:“方才在角门处与看门的刁婆子拌了几句嘴,没有什么,这些东西快些拿去给姐姐吧。”原来除了林姨娘的药,还有些琪奴悄悄购置的钗环首饰,难怪刁婆子要强夺时琪奴那样慌张。

玉书自然也知道刁婆子蛮横,叹道:“刁婆子是太太陪嫁来的老奴才了,自然高过我们,哥儿也是受苦了。”琪奴摇头:“这倒不要紧,我只不理他们就是了。姐姐如何了?”玉书亦是愁容:“自上次见过哥儿,回去后便病倒了,想是夜里吹了凉风,现如今虽已大好,精神依然不济,一日里总有六七个时辰是睡着的。”琪奴着急:“这可怎生是好?也该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玉书苦笑:“琪哥儿说得容易,大夫又是怎样好请的?前儿日子方济堂的裴大夫还是托了太太恩典才给姑娘瞧了一回,现下太太又没病,姨娘亦有数月未见到老爷了,芳姨娘她们也不爱理人,若是托人去请,少不得还要回明太太,我倒没有什么,姑娘却只怕太太多心,嫌我们多事,又误了哥儿,便叫我不请,自己煎药服了便罢。”琪奴闻此又忍不住落泪,他本就是多愁善感的软弱性子,听闻姐姐委曲求全十分心疼,却又无可奈何,泣声道:“都是我害了姐姐。”玉书听他如此毁言,忙劝:“琪哥儿切莫伤心,姑娘如此全是为了哥儿,哥儿应记着姑娘的好处,两年后神都大考,哥儿若是能考中,兴许便能赎了姨娘出去,到那时,姑娘这些委屈便也不算白受了。”琪奴只能点头,道:“我知道的。好姐姐,快回去吧,如今我大了,也不好随意出入去见姐姐的,姐姐一切就只能托付姐姐照顾了。”玉书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定是不负所托好生照顾姑娘的,也请哥儿好生保重身体,莫让姑娘再生担心。”琪奴自然应下。

玉书拿药走了,琪奴抹了泪才从园子里转出来,正预备往兰鹤轩回,路上竟又撞见贺齐。

“方才见你便知你哭了,这下可好,更是哭成一个小花猫子。”贺齐笑道,“那婆子说你是石家的亲戚,你又是哪里的亲戚?”

琪奴因贺齐到底相助过,便也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柔声道:“原是那婆子胡诌的。我并不是石家的亲戚。”他顿了顿,有些尴尬:“我姐姐是石家的林姨娘。”

贺齐倒不在意石家有几个姨娘,他不过是随口找话与人说笑:“你姐姐既是姨娘,你为何在这里?”

琪奴更觉自卑:“我家里没人了,姐姐怜我孤苦无依,求了老爷收留我,让我借宿这里过活。”他已知道眼前人乃定国公府公子,又被揭破自己寄人篱下情况,只觉十分卑微,不敢抬头直视。

贺齐却笑:“既如此,我们亦算同病相怜了。”

至于为何,便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老刁奴放刁把滥冷情郎别有心机**

琪奴听了此话倒纳罕,贺齐只笑:“你是借宿姐姐家中,我亦借宿表姐家中,不正是同病相怜?”他这话倒投机取巧,逗得琪奴忍俊不禁:“公子这话也好没道理,我与公子又哪里一样?公子还是快别说了。”琪奴这一笑,泪珠未干,朱唇皓齿,恍若清莲含珠,柔情绰态。贺齐不得心神一荡,正要开口,却听瑶琴寻了过来:“三爷,太太说神都来了家书,请三爷过去呢。”琪奴便低头道:“贺公子既有事在身,我便先告辞了。”不待贺齐挽留便扭头跑了,连个说话机会都不给。

算来琪奴已在贺齐手上溜走两次,贺齐不免心生不快,然而瑶琴尚在,也不好暴露心意,便只能板脸随瑶琴去冯氏那里且看家书。

回碧梧院后,翠衿终于道:“爷今儿好没分寸,什么‘同病相怜’的,这话若是叫夫人知道了岂不没趣?”贺齐冷道:“夫人正在神都呢,你不说,她又怎会知道?”翠衿劝道:“爷可克制些吧,才在京里惹了祸事,夫人才叫奴才陪爷来江宁暂避风头的,爷可别在这也惹出什么风流韵事出来,叫夫人知道了,奴才还能有命?”贺齐敲他一记:“瞧你怵的,慌什么,爷还能忘了你不成?”他显是一点儿未曾长过教训:“去打听打听,兰鹤轩的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翠衿听了只叫苦:“我的爷,你可饶过奴才吧。满春园的红蕊姑娘,千秋阁的水筠角儿,哪个还不够爷香的,怎么偏又盯上这个?”贺齐踢他一脚:“你如今胆子大了,倒做起爷的主了?”翠衿哪敢,只能顺道:“奴才怎么敢做爷的主,只求爷在江宁到底收敛些,别再惹夫人生气,也好叫奴才省点心呀。”说完,怕贺齐生气,便溜之大吉,替贺齐去打听琪奴的身世了。

却说琪奴与贺齐谈话两次后,倒觉此人是个侠肝义胆路见不平的好人,也并未姐姐说的那般荒唐,心中戒意倒是松了许多。

翠衿虽不愿主子荒唐,奈何他是从小跟贺齐到大的,便也只能照贺齐话去做,他嘴甜腿快,不过一天便打听来了琪奴身世,回碧梧院便告知了贺齐:“爷托奴才打听的事奴才都办妥了。这林姨娘是早些年石家从外头买来的妾室,她们原是明州怀仁县水东巷林家的。林家只剩一对姐弟,父母亲人都死绝了,林姨娘不忍幼弟在外受苦,求了石老爷把那位哥儿也带了进来,只是那小哥儿到底不是石家的正经亲戚,素日就只住在兰鹤轩里不出门的。那些下人都叫他琪哥儿,只知道乳名叫琪奴的,名字却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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