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让听了心烦,只应了声说“知道了。”他脸上一下子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停了停又说:“她对我是很客气,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如何物色?”
叶兆佳这才放下手里的画来,含笑望住了他,悠悠的道:“她对你很客气,我看你对她倒很不客气。”
她如此这般语态,绕是叶庭让也听的生疑,抬眼看过去,待看到她这笑,便惊觉是被唬住了,也顾不得被拆穿了心思,一下子半笑半怒,连忙道了一声,“姐。”
叶兆佳不由的欸了一声应他,听着有脚步声近了,才低声说:“是你姐姐才帮你,你可别糊里糊涂的。”
他们下午去了近郊打猎。从之又换了身衣服才跟着他出来,此时正是草长莺飞,马蹄轻疾的时候。叶庭让选了两匹德国汉诺威,那马儿长的俊俏,从之忍不住同它亲昵。转头就身轻如燕的骑了上去,她是在山脊上练就的马术,本是为了亲临战场时而训练的,比起叶庭让来,也丝毫不逊色。
她自己在平地上兜了两圈,叶庭让和众侍卫才纷纷上了马,往猎场行进。说是打猎,其实不过是布防好了之后,往猎场里头捉两只兔子应应景罢了,哪儿能真让叶庭让身处险境。那些侍卫也只是远远的跟着两人,并不十分近。待到半山腰上时,两人才歇下脚。
这里是一处僻静的凉亭,既属围猎场的一部分,自也是规制好了的。叶庭让想了想,还是把叶兆佳的话同她说了,从之当下只是面色一红,默不作声。
叶庭让瞧她额间泛出了一点细密的汗珠,便拿出随身携着的手帕给她擦,从之闻见他身上有一丝好闻的薄荷烟草的芳香,夹杂着男子的气息,她好不容易才把持住,没有弹开。他替她擦拭的时候,她不敢看,只觉得面上正热。时不时的瞥一眼,听他讲得一句“别动”,就觉得怀中揣了几十头小鹿,一只鹿一个方向,不停的乱撞。
从之不过歇了一会儿功夫,便要继续。叶庭让回头向侍从们打个唿哨,那些近侍们都打马追上前来,瞬间烟尘滚滚,只冲着小道,随两人往山上去。从之那一头秀发,本来扎的好好的,一时竟散了开来,从之索性扬了头发,把它们甩到后面去。叶庭让瞧了只觉得英姿飒爽,有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流,叫人眼前一亮。
他们一前一后上车的时候,从之才回过头来说:“少帅,我想,咱们还是得保持距离。”
她离他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点点玫瑰的香气,只觉透骨噬魂一般,他眯起眼睛来,问她:“为什么?”
她看清了他的神色,也轻轻漾出一个笑意来,说:“因为,我怕会伤到我。”
他们出城,直到黄昏时分才返回颍川城里。从之只吃了两口饭便匆匆回去休息了。
叶庭让倒是没这种清闲,方定奇把公文都送来小公馆,叶庭让看了两份之后,突然停下来,让方定奇挂了一个电话出去。因他难免要在这里办公,倒在他房里安了两部电话,方定奇将那电话拨通后,才交给他,他拿在手里,对方叫了一声“老板”。
肖雍在一个月前便被他派去出差,其实是暗暗的派去南地考察,肖雍身份特殊,因为他的胞兄曾担任过财务总司,他有家在那里,自然有理有据,不会惹什么嫌疑。这样重要的事情,叶庭让竟然就在电话里与他说,他倒是有些好奇,所以明着,暗着,交替的说。
叶庭让的意思是,先签下意向书,而后按下不表,待到时机成熟,再公之于众,签正式的同意书。肖雍把这层意思理解透了,方挂了电话。
叶庭让又想了想,另打电话给情报一处赵林轩,让他安排心腹,密切关注张统制一干人等的动向。
张统制的手里至少握着享洲的治安和布防权,不下数个师的力量,让他不得不提防。
如此又是数日,待各省大吏都抵达自己的任上,他才重又搬回都安官邸。叶兆佳此番在颍川待了足有月余,转眼就要回永崀了。从之将她送走,也终于回到特情室报道。
她没叫人帮忙,自己用一部小车,将为数不多的行李都搬回了自己的小楼。站在满满当当的房间里,才觉得有点失落,又有点安心。却并不知这两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她草草的收拾好了就上床睡觉,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口琴的调子悠扬的响起来,有点近,又有点远,叫人难以抓住。她从床上坐起来,凭着耳目伶俐才判断出声音是从一墙之隔的督军行辕里传来的。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似得,身不由己,推开了落地窗走上露台,声音果然更近了。她循着音终于偏过眼睛,果然就瞧见了是叶庭让正站在墙下,手里拿着一枚银色的口琴,那银光如刃,又似月色如炼,叫人不自觉的便可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