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又编好了呀,真的好能干!”郝然侧头看着王世清笑得特别开心“前几天编了不少,今天的编完,就可以让爹把棚子重新绑扎一下了!”
“也就是你鬼点子多,还别说,这样编织出来围着棚子扎一圈,不仅好看,还能防雨水!”王世清轻轻的掂起竹篾编织好收尾:“你爹白天砍柴挖树桩,晚上烧制木炭,趁着火花又给搭起了一间木棚子,算起来,咱家也是有两间屋子的人了!”所谓黄莲树下弹琵琶,苦中做乐,王世清心里酸涩,却不想让女儿看到,笑着自嘲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郝然却觉得正是如此,唐代一代诗圣还有一个草堂呢,那时候他老人家也许是迫不得已,放眼现在,大都市的人会觉得这是一种情调:“然儿在书上看到过,好多有学问的大文人也住木棚草棚呢,说什么陶冶情操,养身修性,一不小心,咱家也赶了个时髦!”
“呵呵,然儿呀,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死的能说活,坏的能变好!”王世清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自孩子从贺家回来后,越发开朗健谈了,比起大病前那简直就是两个人!
“三舅娘,然妹妹,你们有什么高兴事儿,让家忠也跟着乐上一乐?”树林里,背着米和书背走得有些气喘的赵家忠靠在邻近的一棵大树上笑着问道。
“唉呀,你这孩子,怎么上山来了?”王世清看到赵家忠吃了一惊:“你大舅二舅家不同意你搭伙?”按说不该呀,钱多礼钱多多兄弟俩走了,老爷子归天后,胡招娣三个儿子三间屋子,留下一个送米大方的赵家忠是很乐意的事呀。再说了,李杏花买下自家的房子后也能收留下赵家忠了,怎么会爬上山来呢。
“三舅娘,我要跟着你们!”赵家忠摇摇头:“住这山上多好,天天空气好,在这儿大声朗读也不会有人笑话!”黄桷树下的家里,只有郝音一人在上学堂了,他们可不喜欢自己下学回来不做事只看书。
“可是,一来一去的,你得走多久呀,又累!”王世清想着孩子到底是孩子气了些,天天这样爬坡上坎费时费神:“而且,你看,咱家现在就这两个棚子,你住哪儿?”
“不要紧,三舅给告诉我娘说搬家时就说好了再劳烦他把我搭一个小棚子就是了!”赵家忠无所谓的说道:“反正现在天气还好,就是麦秆堆里也能住几宿!”
“你呀!”这些孩子,一个个人小主意大,见赵家忠铁了心要跟着自己家人住山上,王世清再劝说就显得不喜欢他似得,索性换了话题:“那快将东西放回棚子里吧,明天开始上学堂了,从此就得早起晚归了!可辛苦了!”
“家忠不怕!”赵家忠觉得在外家上学堂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跟着三舅一家人,他学到了书本上没有的很多东西。书上的礼仪孝廉只是华丽的辞藻,而三舅却是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什么是真孝。而表妹又让他学到了什么是坚强乐观,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就是一部鲜活的本书,让自己很有代入感,喜欢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他心里认定,如此良善,乐观,坚强的三舅一家人绝不会年年贫穷,早晚,他们会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而自己,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就是要当一个见证人,见证这种奇迹发生的种种场景。
“表哥,你不怕的话,那你的棚子可得靠你休沐时和我爹一起砍树搭建了噢!”郝然对赵家忠的选择感到很欣慰,虽然目前有添乱的嫌疑,却也有同甘共苦的精神!
“好啊,我现在就来编这个竹篾”赵家忠将背着的米和笔墨纸砚放进棚子里后蹲在了王世清面前:“三舅娘,您教我怎么编!”
“你哪是编这个的料,快去做你的大学问去!”不得不说,这做学问的人果真是与众不同,且不说别的,单是他伸出的这双手比自己的女儿都要光滑白嫩,细皮嫩肉的手折腾竹篾不被划伤才怪。王世清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女儿的手,都说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大概也就是长成这副样子吧。唉,自己的乖女儿,自割麦子以来,手上的血泡都起了好多个。这几天,又编竹篾,巴掌上十个手指旁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了。
“是啊,表哥,放了这么多天的田假,你还是温习课本去吧,省得明天被先生打板子!”郝然咯咯笑道:“罗先生对谁都不会手软,对你和郝亮那更是严格!”
“你怎么知道?”明明自己做得比常人好了,可是,感觉先生总是针对他,背诵和书写,那是一个严,停顿打结一下都得全部重来,书写稍有不慎就得罚抄。赵家忠有时候都觉得先生太不近人情故意刁难自己。
“那是因为你们俩才真正是做学问的料。那些人只不过是混日子的,之所以对你们严格,是希望你们以后的路走得更远更平顺!”爱之深恨之切,郝然知道罗先生是在进行希望转移,所以不用看都知道赵家忠和郝亮在学堂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过。
“要我说,然妹妹,你才真的是做学问的料!”当上学堂到一定的程度,心中就会有崇拜的对象。请圣人原谅自己吧,赵家忠心里实诚的对自己说,眼下,他唯一佩服的就是这个表妹了。
“我呀,不是考举人当官的料,学点杂野东西还行!”郝然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不谦虚但也不骄傲,实话实说!
“学以致用,大概就是说的然妹妹你这种情况吧?”赵家忠点点头,三舅家很多新鲜的东西,一问都知道是然妹妹从书上看到了,倘若十年寒窗自己无所建树,那还真不如表妹这样学杂一点,书看广一些。
“往后,你们学的东西也能有所用处!”郝然有时候都在想,社会和现实生活就是一个大学堂,三教九流,什么都能学到。看洪老头儿给爹治病后,她曾经幻想设法让洪老头收她为徒,不学别的,就这推拿接骨黄歧之术,还曾想着编排贿赂他让给娘开一两副药,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差点被打死发卖,又遇着爹心疼自己,提前强束那矮人一等的生活,计划也就被打乱了。从此以后,想要找洪老头估计有点难了,没有机会更没有资本和条件。
“时侯不早了,我去做晚饭了,然儿,你别打扰家忠做学问!”王世清编好最后一片竹篾,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心里真的很高兴。总觉得高山尖就是自己的福地,去年上山来帮忙收割麦子就觉得精神气都比在家里好很多。今年搬上来住了,自己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手脚活儿,再不是躺床上等死的废人!编竹篾,烧小吊锅做饭,中午天气好时还和然儿去一碗水山沟边洗衣服什么的,忙碌充实,也不用听胡招娣和李杏花的各种冷嘲热讽,当然,要不是想着没有像样的房子这事儿,她觉得这种日子过得踏实,心里也舒畅。
郝然吐了吐舌头,朝赵家忠扮了个鬼脸。赵家忠笑了笑,兄妹俩各做各的事。
自从搬到山上,郝然是绞尽脑汁的寻找脱贫致富的门道。单靠烧木炭是不能把生活烧旺起来的,太慢了,无论哪代哪代,人挣钱始终是挣不钱的。靠山吃山,问题是,满山的树林杂草,还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郝然很郁闷,都不知道自己运气太好了呢还是太坏了!
绕着棚子转了两圈,只看到眼前堆积的麦杆。现如今,一季麦收交了捐税只余一点儿小麦,唯有这成堆的麦杆召示着爹劳作了一又春。收了麦子后就是栽秧子,这些活儿,郝然都轻车熟路的帮忙干着。
这些麦杆爹之前用了一些来盖棚顶,余下的就堆在那儿连烧火做饭都用不上,因为煮小锅只适合烧树枝。这一堆麦杆就是一堆废物,在山林里又不像平地可以一把火烧了来沃土,这儿要是点燃了一把火,百分之百会酿成大灾。
郝然后悔上辈子上学堂学手工时太不专心了,从小野惯了她最烦用小剪刀剪什么窗花,制作什么图卡之类的玩意儿。每当麦收季节,班上会有同学编了蝈蝈笼装上两个蝈蝈提到学校来玩。那时候,作为女生的她却不似常人要去细细研究一番,顶多看一眼,瘪瘪嘴,自顾自的做着作业或回家帮爸妈收麦子。
对了,麦杆除了做手工外,还可以做一样很实用的东西——编草帽!
草帽可以遮太阳挡雨,而现代又赋予了它新人使命—装饰道具。
在西梁,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有人戴草帽。
努力回想着草帽的样子,郝然还跑回去借了赵家忠的纸用木炭轻轻的画着,描绘着。
“然儿,吃饭了,画什么呢,这么认真!”天刚黑,棚子外的火坑又燃起了熊熊大火,郝用走进屋,看了眼专心看书的赵家忠,又看了看女儿,疑问的问。
“爹,你看这个东西,你能不能编出来?”郝然像见着救星一般拿上前问寻。
“这东西,用竹篾来编啊?”郝用接过纸,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又看:“这个顶有点麻烦,不知道怎么编,其他的,都还好编!不过,这是什么呢?”
“爹,不是用竹篾,我想用外面的麦杆编一顶帽子,这样就不怕太阳晒了!”
吃过晚饭,在赵家忠和郝然的帮忙下,郝用果然将竹篾重新绑扎在了棚子里,所有的墙璧都变成了竹篾席一般,看着光光滑滑的,又不透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