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玻璃花窗
他到香榭丽舍大街的时候,她穿过一堆白鸽离开凯旋门。彩绘玻璃门掠过她飘荡的裙摆,他用法语道谢后转身推开门。他从咖啡馆出来,她正进入隔壁酒吧。她离开后招了一辆马车,怀里抱着一沓羊皮纸。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从西服里掏出便士给车夫。
谢谢。同时落下。
教堂的门被推开,稀薄的光倾入,范佑其看见一名女子坐在椅子上,她戴着贝雷帽,染上从玻璃花窗折射的光晕,洋裙上有天国蓝与鲜血红。
一眼认出,关诗妤,姑姑领养的女儿。范佑其转移视线,在另一边长椅坐下,透过镜片看图案,时不时翻书。
关诗妤把羊皮纸放到膝盖上垫着,拿起笔对花窗上的哥特式图案临摹起来。
走时,她看见一名男子的背影离开教堂。
有甚么问题。
自鸣钟在墙壁打了两下,范佑其第一次接关诗妤的诊。
小巧的月白色茶杯捧在手心,关诗妤一直望着他,那茶水如她呼吸一般温热。
原来范德正的儿子长大后成这般俊朗的模样,叫她心跳漏了一拍。
关诗妤至范宅仍是乳臭未干的女童,彼时范佑其早已丧母,在母亲的老家杭州守孝,因此她并不是一到范宅便见着此位范家大少爷。
范佑其十二岁从杭州归来,二人才第一次相见。然而,关诗妤始上中学,由范若婷介绍至南市区一所女中寄宿学习,即使是假期她也只回范若婷掌管的大饭店住几日,鲜少回范宅。
浅淡细巧的眉毛,看似伶俐的唇齿,实则吐露不出多麽漂亮的话,关诗妤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我温温软软的一个字回转,徒留熟悉的东方韵味。
手中的茶要凉,关诗妤放下茶杯,再三确认:我见过你罢。
见过,不止一次,范佑其回应后低着头翻看档案,认真要求道:关诗妤小姐,请你从现在开始放轻松,按照我问的答,最好如实回答。
嗯。她听他叫她的名字,温顺地点头。
问过一些呕吐和童年的记忆,范佑其又问,你喜欢临摹这些图案吗。
她摇头。
把最讨厌的指出来。他的声音很平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这个。关诗妤稍微吸一口气,把手指点在一副记在心里千百遍的广告图案上面。
最害怕的。
还是这个。
范佑其很快道,那天你坐在教堂,是否在看天使恶魔交替幻语。
被说中心思,关诗妤讶异地对上他的眼睛,心朝波澜不止,在他清明的眼神里雾里看花。
为何他看得如此通透。
范佑其捕捉她的反应,正经地说道:最好不要强迫自己待在一个令你焦虑不安的地方,他从她前面摆着的笔筒里拿一支钢笔,在档案上写,低着头时他的眼睫在镜片处落下阴翳,譬如安静宽阔的空间,有扭曲的图案或者银烛台发出的强光。
关诗妤努力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可我觉得还能接受况且我读中学时能做礼拜,不见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