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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第1页)

他那时说他是孤身一人。虞秋烟还当启言父母双亡,怪自己问错了话,很是安抚了他一番。前世今生交错,虞秋烟惊觉自己实在不了解这个人。她只是有幸与启言相处了那一阵日子,启言对她十分了解,可她呢?她连他的脸都没见过。拼命想要记住的只有面具下的那一截轮廓……“虞小姐以为呢?”骤然闻见一声问话从身侧传来。虞秋烟转过身去才发现一张疲倦的脸,来人面上虽抹上了胭脂但难掩苍白倦容,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愈发显露出眼下一片青黑。——盛玉英。文令侯被圣上勒令在家反省,盛玉英在家也禁了足。没想到如今宫宴她又出来了。小小年纪倒是忧思慎重,先前她还以为盛玉英病西施的名头是装的,今日见了她这副模样,只怕是真的郁结于心。盛玉英不知何时坐到了虞秋烟的身旁,她端起桌上的清酒点心,似乎只是想与她分享食物一般,凑得十分近。看起来像是寻常的手帕交,在宫宴中见了面偷偷地谈话。只是盛玉英说的话却并不像她的举动那般天真。“你别装了。”虞秋烟敛下打量的眼神,道:“盛小姐说什么?”盛玉英灿然而笑,附身贴面:“虞小姐,你知道我和宋成毓的关系罢。”她带着几声怪笑,退开了些身子。虞秋烟顿时皱着眉,冷然看过去,盛玉英已然回到自己座上坐正了身子,回眸道:“虞小姐慢饮。”上首的皇后与几位相熟的命妇交谈,倒没人注意到这附近的机锋。这人莫不是疯了?不等虞秋烟想出个明白,外头传来几声内侍的唱声:皇上驾到——虞秋烟随着众人在堂中行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罢。”皇上挥了手,已然抬步坐到了上首,笑了一声道,“还是皇后这暖和。”他并不是一个人进的屋,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当朝太子与肃王殿下。章启今日着了一身蟒袍官服,殿中融融明光照得锦袍暗纹清晰,脚下云靴缓缓行过地毯,一举一动透着十分的沉稳,引得满室莺莺燕燕不少人偷觑。虞秋烟这才醍醐灌顶,这宴会只怕不是为太子选侧妃就是为肃王选妃了。而太妃出现在这里,只怕更可能的,是为后者。她不与京中贵女深交,到现在方才明白过来为何虞衡要特意交代衣着素净些。皇帝应着声儿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夸了几位命妇,说了些诸如今年年景甚好,各地收成不错,望各位夫人与大人们勠力同心之类的场面话。虞秋烟想明白这宴会的用意后便遥遥望了一眼坐在皇帝下首的人,一身蟒袍官服,玉扣束带,踏云朝靴。倒是看着十分怡然自得。虞秋烟不由心下泛酸,满室争奇斗艳就等着你选呢,前世竟还骗她……章启仿佛受到感应般隔着袅娜的舞姬视线遥遥落在她身上——虞秋烟见他看过来偏头往右侧挪开了眼。厅内旋着身子的舞姬,仰头回眸,尽显身姿曼妙,舞步袅娜。章启无端被人斜翻了个白眼,他皱着眉又将视线落到了桌前酒杯中。“边疆安定百姓方能安居,今年边关大捷亦是一桩喜事,肃王更是屡立奇功,战功赫赫,实为难得。”皇帝的场面话说的差不多了。太妃适时出声。“皇上说笑了,能为大兆操劳是肃王应做的。”她话音一转又道,“只是去岁边疆戎马倥偬,便是除夕也难得团聚,今年王爷回了京,哀家这个老人也能稍稍安心。”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说罢太妃还拿起袖子往眼尾拭了拭。章启却无动于衷。见状,皇帝只好出声勉强安抚道:“太妃也操劳了。”这话实在干巴巴的,皇后笑着打圆场:“今年还有一桩喜事呢,瑞雪兆丰年,今年年底天公也作美,想来来年光景更好,臣妾等惟愿大兆年年岁岁岁岁长久如此。”说着,皇后便领着后头数位后妃敬了个酒。太妃面上露出些许不悦,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快又覆上笑意,道:“今日,哀家还有个不情之请。”说着她往殿中央招了招手,“凡柔你过来。”一名女子身着霓裳彩衣走上前来,她束着的腰肢纤软,衣衫单薄,行动间身姿婀娜。正是方才在殿中样作天女散花状的舞姬。“哀家这侄女藏不住宝,新编了一支舞便忍不住要趁着这好日子跳出来。哀家只好朝皇后要了个恩典,特许她献舞。”郑凡柔上前一一福礼,待走到肃王跟前,顿了片刻:“臣女见过肃王殿下。”章启抬了手,不置可否。“凡柔这孩子是极好的,温恭谦顺,十分难得。儿行千里母担忧,哀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肃王,常常挂念远在边疆的孩子而茶饭不思,近年来都多亏了凡柔不辞辛劳在宫中耐心地陪着。好在如今肃王回了京,哀家这心才总算是放下了。哀家今日想替凡柔再求一个恩典,不知皇上可否应许?”皇上扶额打了个手势。皇后见状立即接过话道:“太常寺掌礼乐,身为司乐之女,郑姑娘确实不辱没家风。且今日这舞也十分好,本宫瞧着开心。”说完,皇后便着人赏了一套头面。不少人都没见过这位郑小姐,闻言立马明白过来,不过小小司乐之女……“衍卿觉得如何?”皇帝看穿了太妃的心思,提前道。章启淡声道:“郑小姐彩衣娱亲,确实难能可贵,既太妃喜欢,便着她入宫多多陪伴太妃罢。”眼见着太妃捂着胸口,欲要发怒,皇上赶紧扶额道:“准了,难得郑小姐心思奇巧,那朕再赏郑小姐一对青玉福纹玉如意罢。”言罢,皇上起了身,道:“朕不便久坐,皇后好生招待。”之后,三人便起身出了侧殿。算盘落空遭了冷落的太妃捂着胸口,在几人走后冷着脸道“乏了”,便也带着郑凡柔走了。-等出了侧殿,皇帝方才直白地问道:“可有瞧着顺眼的?”“没有。”章启懒声道。“可不是?那郑家小姐这般心思奇巧,偏生被你说成彩衣娱亲。”这话皇帝是笑着说的,但谁都听得出其中含着怒意,章启躬身谦顺道:“臣弟多谢皇兄费心,只是此事臣弟想由自己做主。”——连皇兄都叫上了。十几年了,皇上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弟弟,不由想起初登基之时。那时候章启刚刚启蒙。先帝爷晚来得子,对章启的宠爱远胜于他这个储君,更遑论章启初启蒙便展露出过人天资。当年,郑家女入宫独得圣宠,短短两年便诞下皇子升为妃位,之后更是母凭子贵凌立于四妃之上。章启幼年在御花园被德妃所害摔伤了额头,先帝雷厉风行直接贬了德妃位份,着郑家女为贵妃,一时之间朝野内外流言四起,母子二人风光无两。一些世家大族蠢蠢欲动,想要拉拢郑妃的人不在少数,而郑妃也不是个聪明的人,不会藏拙且太过招摇,在隐隐触犯到别人的利益时自然惹祸上身。转折出在先帝晚年所生的那场大病之上,坊间有人声称先帝一世英名险被红颜祸水所毁,更有人道听途说称这病便是天罚。闻言先帝当众发怒心火大动,众臣合力劝阻。好不容易平息了一阵子,忽然有人提议立郑家女为后。当时宫中皇后早逝,后宫久无正主,但先皇后与先帝青梅竹马之谊,先帝为立后之事发过数次火,多年之后又闻此事,忽想起先前的流言,态度变得暧昧起来。后来,接连有人指出郑妃当年本就是有意接近圣驾,而德妃之事更是其手下奴婢有意陷害,郑家女虽没落下证据但到底心思不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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