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面写着“康顺如意”的三折屏风,是虞秋烟生辰时满宵自己送的,她重生回来后不太在意便也一直摆着了。虞秋烟还不待说什么,满宵自己指着屋内的盈香:“快给我姐姐换了,这个不好看。”“满宵自己送的,怎么还说不好看?”虞秋烟拦住她,调侃了一句。谁知她倒扭捏起来:“我娘,姨娘说这个不好看,配不上姐姐,姐姐看不上。”柳姨娘……虞秋烟低下身,沉吟道:“满宵送的姐姐很喜欢。”小姑娘立马又喜笑颜开:“真的吗?那我今晚能待在姐姐这吗?”“好啊,明日姐姐带满宵一块儿去梁府玩。”满宵想了想,又问:“我,我也可以去吗?”虞秋烟抱了抱她:“当然。”宴会◎风采依旧啊皇叔◎天难得放了晴,多日雨雪的冷寒之气也散了点。虞秋烟卯时便醒了,满宵在她身边睡得倒是极香甜,昨日她只让紫云回去柳姨娘的院子通禀了一声。柳姨娘二话不说就帮着收拾了几件满宵常用的物什,还将明日出席梁府寿宴合适的衣物也一并交由紫云送了过来。虞秋烟吩咐厨房做了些清口小菜,又着人将满宵的攒盒装了些新鲜的糕点果脯。等她快收拾妥当,满宵方才悠悠醒转,坐在床边睁不开眼睛,由着盈香和紫云为她梳洗打扮。虞秋烟屋内伺候梳洗的丫鬟本一贯是赏云,只是赏云一直以来不喜欢满宵的大丫鬟紫云,原因很简单,这两人名字有些撞。虞秋烟也是昨晚才知道,这两个大丫鬟为何名字相似,完全因为满宵是学着她随口取的丫鬟名。紫云一边为她梳头,一边传达着柳姨娘的话:“小姐,今日跟大小姐出去可不能像往日那么调皮,乖乖的跟着大小姐莫要乱跑,莫让姨娘担心。”很快小丫头的头顶就顶起了两个发啾,梳了个双丫髻,又系了两个红铃铛。这副样子带出去倒是喜庆。虞秋烟喝了口茶水坐到了书岸上,随手拿了本游记翻了翻。盈香从虞满宵那抽了手,便顺手将木椸上散挂的衣物又规整了一番。“小姐,这件披风……婢子怎没见过?”盈香正指着那件鸽灰色的长披风。盈香不同于赏云,做事精细得多,对虞秋烟每一件衣裳都记得一清二楚。虞秋烟只好搪塞道:“那日与元星出去原先的衣裳弄脏了,在成衣店买的。”“怎么买了这样儿的披风,这样儿的,莫不是梁大小姐的……”盈香抖开披风顺了顺褶痕,继续喃喃,“像个男子之物。”虞秋烟面上有些热,将披风往衣柜中一塞,“快收起来罢,用不上了。”-寻风一大早便备好了马车,停到了门外。虞秋烟与满宵用过早膳,方才姗姗来迟。她怀中抱了个点翠手炉,这手炉还是虞母生前的留给她的,用了许多年,镶金滚边的扁方炉上嵌着的饰物都有些磨损脱落,其上彩绘点翠也有些掉色儿,好在用起来不碍事,抱在怀中也甚是暖和。丫鬟扶着虞秋烟上了上马石,她坐上了马车,方才弯腰接过满宵将人直接抱了上来。此次出门为安国公祝寿,不宜带丫鬟,因而紫云在帘外不免又唠叨几句。“你回去让姨娘放心就是,我自会看好满宵……”虞秋烟掀开帘讲完,那头便传来“嘚嘚”的几声马蹄声。宋成毓骑着一匹马悠闲的转到马车侧,与马车并行,低头望着锦帘之下半张笑靥。“阿烟妹妹,我来晚了片刻,启程罢。”虞秋烟略略点头,便伸出秀手勾了帘侧束绳,马车卷帘重重合上。宋成毓却仿佛没看见,不紧不慢地纵着马。赶车的寻风是为数不多知晓那桩“和顺医馆”之事的内里缘由之人,他最是衷心,那日虽得了虞秋烟吩咐时还不明所以,后来到医馆见着了宋成毓后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因而如今再见到这未来姑爷,寻风也对其心怀芥蒂,存了些私心——在前头刻意将马车赶得时快时慢。等宋成毓赶着马追上来后,寻风便猛地扬马鞭子,马车冲出一截又慢悠悠地等着宋成毓追上来。这点把戏自然被虞秋烟发现了,她一开始还在内心赞了句寻风记仇,后来发现受罪的还是她,这短短一截路,就让她几欲呕吐。满宵正吃着点心,整个人也被骤然加快的马车摔倒到了虞秋烟身上,糕点咕噜噜的滚了出去。虞秋烟只好掀开车帘拦住了寻风:“寻风,赶车稳一些。”“是,小姐。”疾行中的马车,一掀开围帘,寒风便袭面而来,冻得虞秋烟直打寒颤,她正要合帘转身,远远却听见前方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由歪着身子往外探。寒风震荡得头上钗嬛金蝶摇摇晃晃,发丝拂面,云幄翻飞。迎面,奔来两匹马在马车前方大道上并行,虞秋烟盯着那匹马头,心下惴惴,眼见着两匹马就要与马车相撞上。那白马上的人拉着缰绳驾驭着雪白的马头往一侧撇去,两匹马仿佛训练有素的流水一般由一股分为两股,快速分向两侧。惊鸿一瞥。来人一身玄色披风,猎猎而过,擦肩的一瞬她仿佛看到了那人极为熟悉的侧脸轮廓。两匹马很快便跑向了马车之后,“嘚嘚”的马蹄声渐渐散去。她回过神,掀开窗侧卷帘探着脑袋想往后瞧,却只看见两抹随风翻飞的衣袍影儿。经此变故,寻风赶着车也慢了下来,宋成毓好不容易追上,望着伸出帘外的脑袋,握紧了缰绳。宋成毓:“方才,可有惊着?时辰尚早,还是着寻风将车赶慢些罢。”虞秋烟点点头:“无事。”满宵惊魂甫定,双眼亮晶晶地递了块糕点上去,皱着眉头委屈道:“姐姐,那人骑马好快!”“是啊,太快了,吓着满宵了罢。”虞秋烟被她的语气逗得笑了笑。“没有,但刚刚不小心将唯一的一块枣泥花糕摔了。”宋成毓在外头也听见了这声,含笑道:“无事,等宴席办完,明日我去买,还送到你姐姐院中去。”满宵倒也不是非要吃那一块,只是有些可惜那块扔掉的糕点,因而看了看虞秋烟的模样也学着她撇撇嘴不再讲话。宋成毓倒是信守承诺,忆起那日与虞秋烟说要讲南地见闻,只是方才马车行的急他追不上,如今才有机会讲上话。“上回还与阿烟妹妹讲要一路与你讲讲南地见闻,你本喜欢游记,我所讲的虽比不上说书先生,但也有几分趣味。”话落,便絮絮叨叨地挑了些趣事讲开。只是虞秋烟心下别扭,实在无心应和。宋成毓大抵也发现这番交谈没起到预料的效果,便移了话题。“在京待了数年回了登郡反倒不惯故乡吃食,若我没记错阿烟外祖是在江南,想必对江南菜式也有些了解?不知阿烟可尝过南地的酱八珍,将鸭肉腹内裹入生果……”虞秋烟外祖是前任国子监祭酒,因不适应这北方气候早早致仕还了乡,如今在远洲一带开山做学。远洲地靠江南苏杭一带,人杰地灵,她外祖如今倒也算桃李满天下,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宋成毓讲起南地吃食倒是引得虞秋烟心下沉思,她是去过远洲的,是虞母去世前。她幼年时在那边待过近一年,只是后来回了京,因为虞母离世,身边人照顾不周她不甚落水,导致她想不起来那时候的事情了。半晌,虞满宵掀开了车帘一个小角,道:“你怎么跟教人做饭的先生一样,听上去都不好吃了,我姐姐和我都听困了。”虞秋烟闻言没忍住笑了。那头宋成毓被满宵的话噎得如鲠在喉,还不及反应,后头又响起一阵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