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杀猪比赛的申请到了萧大人手里略加润色,顿时有了雅名曰&ldo;屠会&rdo;,举办意义嘛,当然也变得深远起来:锻炼老百姓的战斗技能和直面鲜血的勇敢之心。真正的目的聚饮也被冠以美名:彰显大秦法治精神。杀猪吃肉喝酒一下子都成了具有崇高目的和深远意义的乡曲佳事,真可谓点石成金,不愧是考功第一的功曹主吏。
腊月二十五日辰时,县里贴出榜文来,传谕全县父老举行各种赛会的申请已被通过,赛会都可以举办了。
榜文一出,整个沛县都欢腾起来。由于萧大人提前向父老们透露过肯定能批准,所以沛右里其实早早就准备好了场地。等榜文下来确认时,两口大瓮里的水已经烧得咕嘟嘟直开花,就等着屠夫们上场表演了。
虽说是为了过节庆贺而巧立名目,不过上场的屠夫们可不这样想。沛右里自古就出屠狗者,现今沛县市集上七个屠夫,倒有四个出自于沛右里,因此里中今天办这个杀猪比赛,倒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二十余头待宰的肥猪被圈在临时围成的栏里,哼哼直叫,四个屠夫也穿好了皮围裙,急不可耐的在等着开赛。让人帮忙杀猪,是得把猪大肠送给屠夫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所以今天屠夫们都有四五盘猪大肠可拿,倒也不白辛苦一趟,更何况里中最富的雍老太公还专门为赛会设了奖品:一个硕大的连项猪头。
只听一声锣响,屠户们都带着助手奔向了猪栏。这时候杀猪不是个轻松活计,可不像后世的双汇生产线,把活猪赶进去,出来就变成装好的火腿肠了。
二三百斤的大肥猪,一般得四个人一起上,先用杆子把它按倒捆好,然后抬上杀猪案子按紧,屠夫再用红刀捅入猪脖子放血致死,红刀又细又长,杀猪时候绝对是&ldo;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rdo;。拔刀时候用力要匀,不能让猪血喷溅而出,而是得缓缓的顺着刀口流到下面准备好的盆子里。猪血放一会儿便会凝固,文火烹一下就是一盘不错的菜肴,杀猪后吃饭的第一盘荤菜准是这个。
猪是杀死了,不过并不算完,老鼠拉锨板,难的在后面。肉食得来不易,而且猪皮不容易剥掉,必须除去猪毛和外层黑皮,把猪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光滑白腻的胴体供人们享用。
但猪放血死后身体软塌,特别是猪肚子那一块,更是软绵绵的无处着力,必须得趁着猪刚杀后身体尚热,用嘴往猪肚子里吹气,将它吹得圆滚滚的才好刨毛。
刘常满这会儿就和姐姐刘乐一起,站在打谷场边上看着众屠夫虐待这些死猪。看到众屠夫把猪放血完毕,准备吹气的时候,刘常满连忙拉着姐姐往前凑了凑,好看清自己心里好奇了很久的场面,当然也为自己出一口气。该死的猪猡,竟然敢把老子给拱到秦朝来了,恼了以后我也当个屠户,专门宰你们这些黑猪白猪又黑又白的花猪,刘常满在心里恶狠狠的想道。
众屠户先拿起刀将猪后腿划开一个斜口,然后用一根圆头钎杆朝里面捅了几下。这样做刘常满明白,是为了将猪腿与猪腹腔之间捅得透了气,好往里面吹气,用圆头钎杆是防止捅破捅漏了。不一时捅好了,屠夫们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管插在猪腿的刀口里,用手紧紧捏住猪后腿以防漏气,然后带来帮忙的人俯身噙住竹管,用力吹了起来。
猪苗难得,所以农家养猪,至少是二百多斤才杀,这些肥猪没有一头小的,想要把它们吹满了气,难度可想而知。不过看起来屠夫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让带来的四个伴当轮流上阵,任凭他们一个个挣得满脸通红,屠夫们只是紧紧的捏住竹管,仿佛无动于衷。
眼见猪被吹得越来越饱,伴当们全都头晕眼花,再也吹不进去气了,屠夫们这才深深的吸上一口长气,俯身咬住竹管,将这最后一股长气充进了猪肚子。身边的伴当也都是有经验的,用手指在猪肚子上轻轻一按,便知道气已充得十足,连忙拿出一根细麻绳来,将肥猪腿上的刀口扎紧,扑嗵一声推下案板,掉入下面已经装满热水的大木盆里。
而后便是去毛、吊起、开膛、分割诸项流程,刘常满却是看得多了。唯有这吹气一项,刘常满是百看不厌。这些屠夫个个都是牛人,那么大的肥猪,也不知道吹得饱胀起来得多大的力量,难怪屠夫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刘常满估计哪怕换了穿越前自己那具体育老师的身体,也不见得能吹动这些个大肥猪。
几个屠夫都是老手,到午牌时分,大肥猪已经只剩了九头,整个上午大家不分胜负,每个人都杀了三头,谁能得到那个大猪头,全看下午的赛会了。准备贡献自己的猪头作礼品的那头大肥猪足有四百来斤,为比赛起见,自然是谁也不先去选它,估计它还能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等着给胜家作表演用猪。
偏偏这四个屠夫都是手脚利落之辈,谁也不肯相让,最后竟然是四个人一起完成了屠宰,让主持赛会的乡老作了难。
&ldo;诸位乡亲,今天王胡刘张四位的手艺,大家也都看到了,不知道今天这彩头该给谁,哪位帮忙作个评判?&rdo;乡老无奈,只好求助于围观的乡邻。但连见多识见的乡老都看不出来谁干得最好,乡邻们自然莫衷一是,说什么的都有。
刘常满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到这里已经十余天了,最初的惶惑不安已经过去,刘常满抓住一切机会观察现在的世界。不过这四个屠夫的身手确实都不错,刘常满也看不出来是谁胜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