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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1页）

霍达东大笑起来：&ldo;你真是个憨柱哩。没法睡觉，你们睡哪里？没啥东西吃，你们饿肚子了吗？兄弟，我也是当过农民的哩，你们能睡的地方我就能睡，你们能吃的东西我就能吃。跟我来的几个人，谁受不了谁走，反正我是留在这里了。&rdo;

跟着霍达东来的有王专员、一个姓张的副县长、一个司机兼警卫员，还有秘书杜娟，自然没有一个敢走。

&ldo;霍爷爷，霍爷爷，起床去捡粪，去晚了就没有哩！&rdo;小女孩清脆的嗓音在霍达东住的房子窗户根下响着，将霍达东惊醒过来。

霍达东没有住在村公所里，而是住进了一家农户，这农户只有一个鳏夫和一个女娃，因而几间房子都空着。鳏夫叫石锁，妻子被土匪抢走后再无音讯，据说是被土匪带着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境线一带，他还痴痴地等着老婆回来，所以未再娶。家里穷，也再娶不起。他那个叫妞妞的女孩子就是剿匪时霍达东抱起的那个光屁股娃儿，霍达东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黄呢军装现在还穿在石锁身上。

就是冲这件黄呢军装，霍达东住到了他的家里，他说：&ldo;石锁，咱们有点缘分哩，就住你家，吃了多少东西，烧了多少柴，都记下账，走时一块算。做饭的事你别管，我那秘书小杜全包了。还有，每天早晨捡粪时叫我一声，我喜欢种地，冬日里没地种，就捡捡粪吧。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哩。&rdo;

第二天一大早，石锁可不敢轰副省长起床，在多少辈子的白水湾人的历史记忆里，霍达东是来到这里最大的官哩，而且就居然睡在了一个普通农户家里。

而听到霍达东要去捡粪的小女娃儿妞妞可当了真，她早早地醒来去喊霍达东，生怕他起晚了吃亏，捡不到粪哩。石锁吓得脸色苍白，冲出来抡圆了胳膊在妞妞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低声吼着：&ldo;滚回屋里去，人家是二品大员，说说笑话罢了，捡啥粪。&rdo;霍达东很利索地穿好衣服，走出屋来，伸平胳膊，扩了扩胸，嘴里喷着一个哈欠说：&ldo;锁娃，你咋说我说笑话哩？走，妞妞，给霍爷爷拿粪筐和粪铲，一块去捡粪！&rdo;

妞妞瞪了他爸一眼，跑到猪圈里拿出粪筐和粪铲子，笑着说：&ldo;霍爷爷，我知道哪儿粪多，跟着我准吃不了亏。&rdo;

霍达东摸摸妞妞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想起了自己的独生女儿霍红红。他想，有时间要带她到农村来住段时间，不吃点苦，不了解中国农民的日子，成不了才，出息不了哩。

杜娟也走出了侧屋，她捧了一把堆在屋角的雪在脸上搓了几下，算是洗了脸，也去找粪筐。

霍达东摆摆手：&ldo;小杜，算了，你就留在家里煮点稀饭，等一下咱们吃了还要挨家挨户去了解情况，少不了你的事干。&rdo;

说完，他和妞妞一块走出了土墙院子，很快来到旷野上，黎明使皑皑白雪泛起一道灿烂的光芒，那光芒中一朵朵绽开的花朵般的灰黄斑块就是刨开积雪寻找草根根吃的牲畜们拉出的粪便。

几个不贪睡的老汉已经慢悠悠地溜达在雪原之中，看到穿着件军大衣的霍达东也在捡粪，露出了惊奇的神情。霍达东向他们打着招呼，他们也慌慌张张地回应着。

霍达东问妞妞：&ldo;你几岁了？&rdo;

妞妞回答：&ldo;十岁。&rdo;

&ldo;上几年级了？&rdo;

&ldo;啥几年级？&rdo;

&ldo;就是上几年学了？&rdo;

&ldo;没上学，我们这里女孩子不兴上学。&rdo;妞妞毫不觉得委屈地说着。

霍达东当然知道西北地区农村里面的这个习俗，他弯下腰问：&ldo;妞妞，你想不想上学哩？&rdo;

妞妞使劲点点头，明亮的大眼睛中闪动着渴望的光芒：&ldo;霍爷爷，我想上学，还想去城里上学哩。可家里穷，没钱。我们村不少男娃也上不起学。&rdo;

霍达东直起腰，很有信心地说：&ldo;妞妞，我来你们村就是为了解决你们不再受穷的问题，成立高级社，小农经济变成社会主义大农业经济，就会走向富裕，以后你们白水湾也会成为一座小城市，楼上楼下，电灯电话。&rdo;他不管小女孩听得懂听不懂，激动地大谈了一通。

妞妞愣愣地看着他，认真地说：&ldo;霍爷爷，那就快成立高级社吧，我先入社。&rdo;

霍达东大笑起来，扔下粪铲，抱起妞妞，用胡茬子扎着她的小脸，惹得妞妞拼命挣扎。在广阔的田野里，霍达东感到了无比轻松，无限欢乐，他毕竞是农民的儿子，和土地有着无法解脱的血脉关系。

霍达东一点都不想离开白水地区，他很自然地就与这里建立起了一种和谐的亲情关系，他在这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如同是在给马家沟的乡亲们谋利益一样。

成立高级社并没有碰上太大的阻力，尽管农民们对于刚刚获得的土地又要不再属于自己有点心疼，但霍达东很轻易地用宣传解决了这个问题。在白水湾，他告诉农民们：&ldo;这些土地虽然不再分你的、我的、他的，但是还是我们大家的哩，也就是说，整个村的土地都是你的、我的、他的！你们都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ldo;联合起来，走集体化的道路只会对农民有好处。对农民没有好处的事，共产党不干！你们想想，土地连成了片，拖拉机开上去，一天就耕几十亩。这白水河上还要修水库，用一座大坝一拦，白水地区一半旱地都成了水浇田，大坝下再修座发电站，今后你们点灯就不用油、磨面不用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