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牙子惊喜万分地看了看那些渴望已久的地契,跳出门去,扯着脖子大叫着:&ldo;分地哩!分地哩!今后人人有地种哩!&rdo;
马孝贤的地白天被分了出去,晚上不少庄户人又偷偷去马家退还回去。一些箱箱柜柜、布匹衣服、骡马驴羊等财物也同样如此,白天分,晚上送。
马孝贤拒绝收回,他很有诚意地说:&ldo;开国元勋孙逸仙先生留有遗嘱,天下为公。我虽已是老朽,但绝非不识时务、不明大义之人。这些东西你们拿去,能过上殷实日子,也算我马某为革命尽了力,死而无憾哩。&rdo;
而庄户人家还是不愿接受,有人诚惶诚恐地说:&ldo;马乡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哩。古人说,不义之财君莫取。咱不是匪,更不能抢邻里乡亲的财物土地。我们是看着马家几十年来聚少成多、辛辛苦苦攒起这家业的,你不能算土豪劣绅、不法地主哩。再说,你大娃马圆在榆林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是造过宣统皇帝反的有功之臣,我们怎么也不能分你家的东西,那要遭报应哩。&rdo;
马孝贤拗不过庄户人,只好又收回了土地和财物。其他十来个富足人家的土地和财产也一点没分出去。
霍达东忙活了七八天,不见一点成效,心中恼怒,对婆姨桂桂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有一天晚上桂桂主动和他温存,还被他一脚踹到了炕边上。后来,他又不由分说,没有一点前奏地按住桂桂,要撕裂什么,摧毁什么,吞食什么,捣烂什么似地在桂桂身上狂暴了大半夜。
第二天,他去了肤郡县城,找李仲海去汇报工作。李仲海很兴奋地向霍达东介绍了其他几个试点的情况:&ldo;形势大好哩,驴儿塬、三十里铺的农民全发动起来了,分田分地分浮财,给土豪劣绅戴高帽子游街,胆敢反抗的恶霸地主还给吊在了枣树上,一个放火烧农会的狗日的让农民们乱棍打死了,还有几个心怀不满的地主我们也在考虑杀了他们!&rdo;
&ldo;这……&rdo;霍达东有点疑惑,问,&ldo;马先生不是曾指示咱们要稳妥行事吗?&rdo;
李仲海不屑地摇摇头:&ldo;我也刚从榆林回来,党内是有争论的。马先生和几个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同志认为肤郡总农会搞得过火、过分了。可毛润之同志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毛润之同志还说过,每个农村都必须造成一个短时期的恐怖现象,非如此决不能镇压农村反革命派的活动,决不能打倒绅权,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就不能矫枉。&rdo;
霍达东问:&ldo;那马先生不知道毛……毛润之先生的话吗?毛先生说得对哩。&rdo;
&ldo;知道,他就是毛润之同志批评的那种人。他不服气,正向中央写报告,说搞得过火会影响国共合作哩。国民党中许多人的家庭都是土豪劣绅,大地主,大资本家。&rdo;
霍达东说:&ldo;那就不合作呗,和尚道士搅不到一口锅里吃饭哩。国民党实行的是三民主义,咱共产党信奉的是共产主义,早晚得分个河东河西。&rdo;
李仲海很赞同:&ldo;对,达东,还是你觉悟高哩。马圆同志虽然是咱俩的入党介绍人,可大是大非问题咱们不能迷信权威,要站稳立场,咱们信奉的不是哪个人,而是共产主义理想。陕北党组织的领导刘平、李古同志都支持咱们哩。达东,得拿出你砸粮库时的狠劲来干!&rdo;
霍达东觉得心中不那么茫然了,他使劲抽了几口烟,问:&ldo;仲海,你说杀了马孝贤那狗日的不过火吧?&rdo;
李仲海站起来,重重地拍了霍达东肩头一下:&ldo;不过火哩,杀了马孝贤,可以让全肤郡的土豪劣绅都震惊,让他们坐立不安,从心里害怕农会,咱们农会的权威就立住了。好,我跟你一同回马家沟。办了这件大事,不但能激发起农民的革命热情,也给党内那些反对咱们观点的同志一个教育!&rdo;
正谈到这里,李秋枫来找李仲海,询问下一期《农会总会简报》要刊登的内容,她己经是肤郡县农民总会的宣传委员了。
李秋枫穿着件对襟红绸棉袄,下面依然是条黑裙,留着整齐的短发,被初春的寒风冻得面孔红红的,可能因为生活清贫了些,也可能因为白天教书,晚上忙农民总会的事,面颊有些消瘦,但眼睛还是亮闪闪的,青春光芒不减。
李仲海没有过多地往李秋枫身上打量,似乎他曾经有过的对她的一往情深早已烟消云散自我化解了。他对她说话的口气也没有以往那种近乎柔情蜜意的亲切感了,而是上级对下级的生冷态度,公事公办地布置着工作。
霍达东本不想打扰他们,站了起来,但李仲海示意他不用回避。于是霍达东又坐到了木凳上。
李仲海告诉李秋枫:&ldo;下一期《简报》的内容第一条就是肤郡县大土豪、大劣绅、大恶霸、大地主马孝贤被革命农民杀了头!&rdo;
李秋枫一下子呆住了,脸上的红晕刹时间消褪,成为一片惨白,她嘴唇颤抖着:&ldo;马方他大,……被、被……&rdo;
李仲海严峻起来:&ldo;李秋枫委员,这是革命,革命是不能讲情面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