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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当一百天日子一过,那天太阳才刚刚落山,他就急不可耐地把婆姨从灶房拖进有着土炕的窑洞,如同强奸一个陌不相识的女人一样不容分说地扯下婆姨身上的衣裤,将婆姨按倒在铺着烂席的大炕上。

婆姨不再拒绝,好像新婚之夜那样紧咬住嘴唇,顺从地接受了他暴烈的进入。他积郁得太久了,一触即发,这使得他懊丧不已,有一种极其珍贵的东西被漫不经心地浪费了的感觉。他休息片刻,不顾躲在门外从门缝中偷窥的女儿的目光,重又振作起来,再次向婆姨冲击过去。这一次他有点心满意足了,他那瞬间的爆发使他全身轻松无比,有如释去了沉重的负担,也有如钻出了无底的深渊。令他惊奇的是,他的婆姨在这一次也有了以往从没有过的反应,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木头人一样地任他摆布,而是用瘦弱的四肢缠紧了他,从嗓子眼深处发出了低低的似哭似笑的呜咽声,他终于用男人的野性和力量开发出了她女性的本能。

也就是这一次,霍厚厚真的改变了无子的命运,他婆姨为他怀上了一个儿子。马家沟的有着经验的中老年女人从他婆姨脸上雀斑的形状和笨重的体态,几乎一致断定霍厚厚将抱上一个他梦寐以求的男娃。

在婆姨的整个孕期中,霍厚厚好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像使牲口一样使唤婆姨,除了地里的活计之外,挑水、打柴、碾米磨面,甚至拾掇院子的事他都揽了过来,有时还会烧水做饭,他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不再恶声恶气。这倒不是他对婆姨增加了爱,而仅仅是怕吓着胎儿,如同不让婆姨干太多的活是怕累掉胎儿一样。

初夏那个燥热的日子的一大早,霍厚厚的婆姨被肚子疼得爬不起床来,霍厚厚知道这是生产的前兆了。于是,他一骨碌爬起来,风风火火地把产婆叫了来,又赶紧煮剪刀、烧开水、化红糖,他焦虑万分,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孩子的问世。

天气本来就热烘烘的,再加上他心急如焚,汗水便成串地流淌下来,他像在水中淋泡过一样湿漉漉、亮晶晶的。按照以往两次生娃的经验,晌午前娃就应该出娘胎了,可是,太阳快当顶了,窑洞中还没有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他有点按捺不住了,想推门而入看个究竟,可他又没有勇气坏了从古到今的习俗。人们都说,婆姨生娃时男人若闯进去,会冲了喜气,不伤产妇就得伤娃。

终于,产婆两手血淋淋地走了出来,愁眉苦脸地说:&ldo;娃他大,这娃有点怯世呢,不肯早早露头,兰英血淌得多,没气力了。我说个话你别着急,大人、娃娃只能保一个。&rdo;

&ldo;是不是男娃?&rdo;霍厚厚手中的烟锅杆儿被他握裂了,在他焦急的询问中发生一声脆响。

产婆点点头,忧中有喜地说:&ldo;是个男娃。他先伸出条腿,这以后一准是个大人物,先出腿,站得稳,不像先出脑袋的,以后总得见人先点头……&rdo;

&ldo;那、那就保娃!兰英她……&rdo;兰英是他婆姨的名字,他说不出口不保她,终究她跟他一个炕上睡了五年多呀。

产婆盯了霍厚厚一眼:&ldo;你这话当真?&rdo;

霍厚厚一咬牙,两膝一弯,跪了下去,猛力磕了三个响头,怀着一种负罪感说:&ldo;兰英啊,你给我霍家续上了香火,我霍家世世代代记着你的大恩,这男娃我不能丢,你一准也舍不得丢了他。只要娃平安,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霍厚厚这辈子供着你的灵位,每年到你的坟上给你烧纸钱。兰英啊,你活着没过上好日子,到了阴间一准不再让你受苦!&rdo;

产婆不再问什么,其实问一百个男人,有九十九个都会说保娃,她只不赶例行公事罢了。回到窑洞里,产妇已经面色惨白,小腹依然胀得像面鼓,两腿中间的产道中伸出一条婴儿的小腿,如同产妇长出的一条粗硬的尾巴。她的呼吸微弱之极,粘稠的血液染红了炕头和地下的细土。产婆有点内疚地说了句:&ldo;兰英,你早就是娃的娘了,我也是娃的娘,娃是咱身上一块肉,为了娃,咱当娘的死罪活罪都得受。&rdo;说罢,她俯下身子,残忍地将虽然干枯但却像铁叉一样有力的手伸进了产道,抓住了胎儿的身子,又把另一只手同样插进去,扩展开早已经撕裂了的产道,揪萝卜一样向外拽着胎儿。

霍厚厚的婆姨、产妇兰英感觉到身体正在从中间被强力分割成两半,但这完全和新婚之夜那种刺破之后的撕裂感不一样,那是一种可以忍受,并且在少女梦想中有过期盼和想象的进入,而此时却是一种难以忍受,用什么也无法替代地向外拖出,在这种拖出中,她的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涌出体外。终于,她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用生命所能迸发出的最后力量惨嚎了一声。

后来有人推测,这一声几乎震荡了整个马家沟的、不似人类的尖叫响起之时,正是十里地之外金城镇门外河滩上土匪黑狼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胎儿终于从母体中被生拉硬拽出来,随着胎盘的脱落,那人体上被撕裂的不可思议的巨大洞口中涌出了产妇身上最后一汪能够流出的已经缺少热气的鲜血,产妇紧握着的手正在慢慢伸展,她本来痛苦万分的脸上慢慢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产婆没有去注意产妇,因为她手中这个猪娃一样嫩红、肥胖、有着可笑的小鸡鸡的男娃正被什么东西憋得嘴唇发紫,毫无声息。产婆手脚麻利地用煮过的剪刀剪断脐带,扎成一个结,然后提着婴儿一条小腿,让他倒竖在空中,挥手拍打着他的小屁股。婴儿的嘴中淌出了一些粘液,但还是不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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