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几乎不敢深想,他感觉自己像是潮湿的雨季后低空飞行的虫蛾,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深陷蛛网,无法挣脱逃离。
黛青色的青筋在绷紧的手臂上浮现,青年看起来像是随时崩坏的玉山。
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的力度让人近乎恍惚。
周眠却像是一瞬间从噩梦回到现实,他应激性地甩开崔和雅握住的手,深黑泛着微红的眼控制不住地挪移开。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周眠才轻轻吸气道:“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
崔和雅慢慢收回手,抿唇道:“我理解。”
周眠将手中蜷曲的纸张抚平,他的力道很大,潮红的眼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崔和雅动了动喉结,人总是有卑劣的因子刻在骨子里,看见深爱的人在眼前落泪,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对方依靠的肩膀。
男人双手交叠,声音放缓,像是害怕惊扰到眼前人:“眠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周眠那双黑色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他低声道:“我要和他分手,但是”
青年的语气低而迷茫,他似乎有所顾虑,但显然恐惧占据上风。
崔和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当年的事情毕竟过了那样久,许多信息都不能作为最有利的证据,庄家在s市权势滔天,即便庄池今天被抓进去,明天也就能旁若无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周眠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青年看上去太过无助易碎,微红的眼眶,下垂的眼尾。这些都让崔和雅想去握住对方的手。
可最终他只是动了动指尖,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保持在一个社交距离恰好的位置。
崔和雅定定看着青年:“眠眠,我会帮你,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周眠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轻颤,半晌才轻声道:“好。”
周眠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这件事,庄池平日里的伪装太过成功,周父周母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对方,在他们眼里,庄池无疑是个十分合格、适合周眠的伴侣。
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根本无法接受。
于是周眠打算先将东西收拾好,住进了酒店。
这两天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医院,庄池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过。
对方微信也被他彻底拉黑了。
但周眠一直很清楚庄池的难缠与虚伪,尤其是在对方这样穷追猛打的架势之下。
所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眠只能听到对方静静的呼吸声,很轻、很轻。
庄池的声音通过电线传来,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像是初次见面。
他说:“眠眠都知道了吗?”
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到这种地步,庄池还是在盯着他。
周眠有一瞬间是恨他的。
庄池是他的第二任男友,是他将近三四年的爱与欲的来源、他无数次噩梦中安抚的手臂、是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枕边人。
但现在,男人从被他视为的救赎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施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