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无数个夜晚一样,玉轻然安静地平躺着,睡姿安稳的让人很放心。
墨云箫不禁想,碧落台上,玉轻然也是面对这样的他,那个时候的她,在想些什么?
墨云箫凝视着那条白绫,一圈又一圈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缠绕,不用细看,便能想象到白绫下的剑痕有多深。他的心蓦地抽痛,眼中汪洋似有溃决之势,“你怎么能用玄顾自刎呢?”
是他错了,不该在信凉对她说那番话,伤了她的心,还让她误以为他怨恨她。
墨云箫缓了片刻,摸着玉轻然的头发,哽咽道出一句:“不是我不懂你,只因为太了解你,才不敢告诉你真相。”
若你知道你的岐轩哥哥为假造芳吟玄女的身躯,不惜割了她心头血肉,叫她死后不得一具全尸,不能安息,该有多伤心多恨?
辰族无他,还可以有大长老代为操持,与幻族合并,而泽川无寒岐轩,后果不堪设想。寒岐轩这个人,虽然自私了些,但对泽川百姓仁爱有加,民间赞颂不已。倘若这些事败露,对泽川来说,不仅是寒岐轩个人身败名裂,更使泽川后继无人,沦为举国灾难。五国鼎力的局面一旦被打破,隐藏在和平下的战火一触即发。
如果他们只是寻常儿女,他大可什么都不顾,随她上下同行,有仇报仇,有冤喊冤。但他们是墨云箫和玉轻然,享国主尊誉,不但要保家卫国,更应把维护天下太平看作终生使命。他们的心中不能只有儿女情长,更不能为一己私欲为所欲为,有时为顾全天下大局,还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这就是皇室王族的无奈,一国之主的悲哀。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平凡人,注定不能肆无忌惮地同行。
墨云箫解开玉轻然的上襟,露出许久未见的獠牙,在她的胸口刺下,吸出那些死掉的坏血。完后,他替玉轻然整理好衣襟,拥起她,同她面对面而坐,拔掉插在心口的冰刺,任由滚滚热浪流下。
墨云箫微笑执起玉轻然的一只手,划破她的手掌,将它紧紧贴在自己鲜血淋漓的心口。
阴阳两极阵在他们脚下轮转,无数的血红萤光在身畔翩然起舞,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哗。那滚烫的血流,化作汹涌澎湃的的烈焰,烫在玉轻然血肉翻飞的掌心,钻入她僵硬的脉搏,落进那枯寂的心房。如同情人的眼泪,亦如他似海的深情,都随血光大盛,绽开一抹血的清香,流转于天地间,浓烈的不可收拾。渐渐地,黑白的阴阳印记渐渐印成了清一色的血红,混为一谈。
从此以后,心血交融,生命不息。
墨云箫放下手,怀抱着玉轻然,目送无数红似火的流萤飞光在他们周围一点点聚集,最终落在两人的眉心,形成火焰形状的心火印记。墨云箫深深凝望着这片火焰,比朝阳还要明媚,比晚霞还要璀璨,点缀着他心的血色,纯净的没有一点瑕疵。
血心咒末尾讲道,唯有心意相通,情意深重的两个人,才能用心血种出心火印记,心火越纯净,感情越纯粹。
“我希望你能忘记那些不愉快,又害怕你真的忘了我。”
如果你醒来,发现我把你托付给文漪,会生气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
染血的指尖轻轻触上玉轻然眉间那片心火,墨云箫顿了顿,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叫你然儿了吗?”如果玉轻然此刻能动,眼睛一定像星星一样发着光,好奇地追问他。
墨云箫眼眶微红,想起了他们过往种种,忍着浑身剧痛,努力绽开了一丝笑容,“因为你很要强,而我却逐渐习惯了你的要强。”那剧痛像烈火一样炙烤着他的皮肤,像冰川一样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墨云箫低头哽咽道:“玉轻然,我好难受……”
他抱紧了玉轻然,头贴着她的脸颊,抱了必死的决心,在交代后事:“等你醒来,一定要带着阿痕来看看我,我好想听他叫我一声‘阿爹’……”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能当爹的一天。他很爱玉轻然,很爱阿痕,但他不是个合格的夫婿,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不能伴她终老,也不能陪阿痕长大,可私心却希望他们能够承认他,永远记着他的好。
冰室外,玉朝弦透过观象镜,把里面的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原以为,墨云箫原本是带有目的地接近小然,在感情上远不如小然情真意切。可没有想到,从一开始,他的爱就纯粹的无可挑剔。
玉朝弦转身撩起衣摆,面朝墨厉而跪,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我混世魔王玉朝弦从不低头求人,今日破例求你一次,只要能带他离开,条件随你开!”
墨厉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你为了这个畜生,竟舍得屈尊?”寒岐轩同样被震惊到。
玉朝弦目光沉沉,“你应,还是不应?”墨厉昂首道:“我想要和阿韵重新开始,你能做到么?”
玉朝弦身体僵住,面露难色。墨厉看着他,讥讽道:“玉朝弦,你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老样子,让人羡慕又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