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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似是江浙人，会苏绣，会越剧，会一手美味的杭帮菜，会做各种精致的糕点，不像交际花，倒似大家闺秀一般。她乐意呆在这里，直到有一天，她敲开婆婆的门，开门的是个男孩，比她高了半指，眉眼清明，笑起来比阳光还有温暖。&ldo;鬼叫什么，大晚上的睡不睡了？&rdo;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她哼得投入了，不知不觉抬高了音量。隔壁房东为了省电费，通常八点就爬上床挺尸，在她睡着之前，蛮横得不能有一星半点的吵闹。&ldo;知道了，虞阿姨。&rdo;冷意隔着门喊了一声，安抚暴躁的胖女人，若是真的闹起来，她一定占不得上风。翻开钱包，除来一百多的现金，便只剩下一张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比一般人的证件照更加恐怖。她记得那天去办身份证，夸张的小卷爆炸头，浓黑的眼影，拍照的师傅让她卸妆，她不肯，两人险些动手，最后给她弄了副大黑框眼镜，绝对是真土，不是复古。什么就诊卡，理发券，超市的会员卡也被付沂南扣下了。连楼下冰激凌店的打折券都没能幸免。若是不知明细的人还以为付沂南是个怎样贪得无厌的人。口袋里端端正正地躺着两张姓付的卡。黑色的卡片是透明的材质，中间镶嵌着金色的字，制作之精良，不是她那些薄薄的塑料能比拟的。她反复地抚摸，像是极不舍，拇指一用力，两张卡断成四截，一笔巨款就这样从手里流失。心疼在所难免，可是痛快，钱能买到她的虚情，却买不到她的真心。躺在沙发上闭了眼，窗外一两声野猫叫，梦里她已然是天后，与他平起平坐，看着他惊诧，看着他后悔，看着他臣服。可到底是梦，是梦总归要醒。一个翻身，比床铺更窄的沙发自然拦不住睡相差得离谱的冷意，跌落了身体，碎了一地的梦。酒吧街区的大姐头冷意揉着老腰，大约是早上那一摔伤了元气，一直疼。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刘海险些连眼睛都挡住了，素面朝天的，常年使用劣质化妆品，脸上爬着几颗痘。老街区，失去了过往的繁荣，这一片只留下脏乱不堪的街道，零碎破败的铺子。冷意从小住的筒子楼其实也在这一片，七八年前说要拆迁，逼着住户搬走，结果楼毁到一半又说资金不足，就这么烂着，连拆迁费都没有拿齐。&ldo;大老远跑来吃早饭？&rdo;冷意刚在小吃店门口坐下，身旁飘过来一阵清香，味道有点像香奈儿五号？她就是用six?god的档次，身边更是备着一瓶。倒是常在装款充腕的小明星身上闻到，很俗却又很经典的一款。&ldo;不是的。&rdo;袁莱忙不迭地摇头，从巨大的挎包里掏出厚厚一摞，&ldo;冷意姐，我来给你送剧本，你昨天走得太急了，没顾得上拿。&rdo;&ldo;要吃什么，我请客。&rdo;冷意从简陋的筷子筒里抽出两双筷子。袁莱手指在木头的桌面上揩了揩，油腻腻的，受不了地皱眉。&ldo;嫌脏？&rdo;冷意准备去舀粥，居高临下地看着袁莱。&ldo;喝粥，白粥。&rdo;袁莱只觉得扑面的气势，缩了脖子，结结巴巴地挤出四个字。&ldo;不想吃就别勉强了。&rdo;冷意咬掉半只小笼包，汤汁顺着筷子淌在粥面上，遮掩在刘海下面的眼皮动了动。&ldo;挺好吃的。&rdo;袁莱喝了一小口，粥稀得和水没多大区别，昧着良心捧场。口袋里响起《又见炊烟》，邓丽君轻缓悠然的声音压过一片嘈杂，贯穿了整个小吃店。&ldo;聪聪？&rdo;冷意的声音温柔得难以想象。&ldo;我马上过去。&rdo;冷意一推轻飘的凳子，&ldo;你付一下钱，我有事先走了。&rdo;踩着软底的帆布鞋，在人群里几个过身就走远了，袁莱根本来不及叫住她。&ldo;干妈。&rdo;小姑娘坐在大门的的石槛上，见冷意过来，立刻扑上去。&ldo;聪聪，妈妈呢？&rdo;冷意牵着她的手，穿过乱糟糟的院子四下寻找。院子里一溜的盆栽都死得差不多了，看得出主人照顾得不太好。一层的房子，旧得掉了颜色，房间里家具又老又破，女人趴在床上哭得厉害，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ldo;干妈。&rdo;床前守着的小姑娘很腼腆，站起来，轻轻地喊了一声。&ldo;乐乐，你和聪聪出去玩，我和妈妈说会儿话。&rdo;冷意揉着小姑娘的脑袋。一对姐妹很听话，轻轻地合上门。冷意走到床前，一把揪起床上的女人：&ldo;哭什么，这么大的人，还没有乐乐聪聪懂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