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青年丧父,抚养幼子长大,如今老成封君,当年在青州的时候,她羡慕别人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如今哪个不是求着上门。
拆开繁荣的皮相,内里呢,她大半辈子枯守后院,容不得儿媳儿子夫妻恩爱,折腾个宋姨娘家宅不宁。
家不成家,面和心离。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顾老太太闭上眼,黄泪落下,意识越发弥散,依稀想起新婚那日相公模样,他生的清秀,身子骨文弱,读惯了诗书又有几分儒雅风流的气派。
婚房见的第一面她便喜欢他,只是那人后来痨病缠身,骨头轻的一握便碎,死前,他还不忘儿子,
“要让苏鄂读书,读书明事理。”
她让苏鄂读书了,纺织布匹,这么多年富贵太太日子,也没把手上的梭印去掉,她尽力了。
相公,若九泉下相见,他不会怪她吧。
“老太太!!!”
鹦哥儿进屋,便见老太太一人从八仙椅上摔下,仰面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面色金黄一片,踉跄上前,道,
“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半晌见她连个动静也无,胸口唯有微弱呼吸。忙起身朝外喊,
“人呢!小蹄子们一个个去了哪里?!怎么伺候的人都不在!!”
顾老太太不好了。
不到一刻钟,消息便传到缀锦楼,顾母正带着丫鬟婆子摆饮食,听见这话,忙往里间去,问刚换了药的顾苏鄂,
“老爷,您可要去瞧瞧?”
顾父衣衫不整,一夜高热不退,晨起略微下去了些,此刻仍是面黄唇白,刚要应声,随在一侧的田太医道,
“可不许动弹,老臣在镇北王那里可立了军令状,若顾学士有碍,老臣是要拿性命去抵。”
“是我亲生母亲,总不能连个情况也不知。”
顾父朝田太医摆手,“我素来是那群言官儿的眼中钉,便是爬着,我也要去的。”
说着,朝顾母道,“帮我整了衣裳,我试试,能不能起身。”
田太医忙拒绝道,“便是神仙托成的,也没有今日便起身的。
罢了,拿春。凳子来,顾学士若是不嫌弃丢脸,抬过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