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去?”
“我早就便觉得爹不对,他素日里最是讲究礼节的人物,先是让妹妹见了外客不说,后来又说什么让妹妹给那个阎王写佛经!”
“他一个大老爷们要什么佛经,爹也是,好好的怎么这么糊涂!”
一连串话语砸的顾至善头晕,他忙拉住顾大嫂,小小声道,
“嘘嘘嘘,你小点儿声。我跟你说,爹准备把妹妹嫁给傅仲正!”
顾大嫂心底里早有猜测,闻言仍是忍不住瞪大眼睛,“妹妹才十五岁,下个月才及笄,爹怎么这么着急?”
顾至善讪讪笑道,“敬王近日在朝堂里多有举动,因我在翰林院没什么差事,便替爹打探这事儿。
妹妹如今是皇后娘娘的心尖肉,姨妈疼她,陛下也看中。他们说,妹妹未来的夫婿只敬王世子或者这个镇北王。
咱们府邸里的荣锦院给了镇北王,在外人眼里,学士府何镇北王早就是一体了。”
“那,就这么任由妹妹嫁他?”
顾大嫂心底里舍不得,即便是朝廷里女子出嫁早,也大多十六七岁,可妹妹才十四,再有大半月才及笄呢!
十五岁的女孩子,胞宫还未发育完全,不说生养子嗣,就镇北王那个大块头,顶天立地的汉子,个头比妹妹高出那么些个,在床榻上不得把妹妹给欺负死。
话在舌尖终是没有说出来。顾大嫂拉着顾至善往荣锦院正堂走去,按照爹那样的品性,定时不知要如何让妹妹受委屈呢,她这个做嫂子的,得时刻盯着才是。
顾至善一眼看穿她想法,忙不迭拉住她袖子,“你干什么去?”
见顾大嫂打定主意要往里屋去,顾至善扯着袖子不肯放,“晴天白日的,爹和丫鬟小厮们走在,妹妹准是不会上到那镇北王塌子上去。
你去后院找娘,娘虽然吃斋念佛万事不管的,可涉及妹妹,她定时有主意能制住爹。”
顾大嫂丹凤眼里满是疑惑,“爹素来疼宠的是西院,连娘回来都没去清华堂看看,能行吗?”
“西院?”
顾至善嗤笑一声,满眼鄙夷,眉目之间满是张狂。见顾大嫂一脸忧心忡忡,薄唇一撇,道,
“西院里那个是不是爹的种还不知道呢,不过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宽待她两分,便真把自己当主子般矜贵着,呸!谁给她的脸!”
顾大嫂猛的一听这个,又仿佛听说早先这宋姨娘做姑娘时,是曾经出过什么事儿。当下也不敢深思,忧心屋子里头薇姐儿和镇北王待的久了,忙带着亲近婆子往后院找婆婆去了。
她既不聪明又没什么心眼子,既然相公说找婆婆,那婆婆定时能让公公改主意吧。
这镇北王虽说生的一表人材又是高大威猛的模样,可顾大嫂不知他早已重活一世,心底是把顾知薇当成妻子那样看待,行动间稍亲近些也没什么大碍。
可即便是这样的目光打量,在爱妹心切的顾大嫂看来,已经是违了规矩,要和婆婆说清楚才行。
荣锦院正堂,黄梨高脚书案一米见方,洒金纸拿玉制镇纸压了,狼毫小篆饱蘸徽墨,顾知薇刻意忽视身后目光,闭气凝神,俯身挥笔提书。
因前几日抄写佛经,顾父又送了襄阳先生真迹过来,顾知薇每日揣摩,早有二分形象。她又多活了五六年,每日吟经颂墨,自然早就烂熟于心。
傅仲正他夜间难眠,旁的倒也不适合他,不如一卷般若心经,沉心凝神,夜间睡前诵读几遍,倒也无惧鬼神近前。
何四躬身送了茶来,顾父略饮两口便站在傅知薇身后,心底骇然。他这个女儿,笔力进益许多。
前几日送到前院的心经,字迹游移,似是显示主人心性不稳。这几日过去,一撇一捺极为有力,行事间颇有章法,完全不似往日里娇纵的闺阁女儿字体,倒像是饱经世事的老人似的,一笔一划间皆是心思沉稳,一挥而就首尾相应。
顾知薇顾不得这些,她二月二放重生回来,心态游移不敢显露真实心性,连为顾母抄写经书都带着两三分慌张。然而自打见了顾母,顾知薇心底忐忑一扫而光,她即便是闯了祸,也有姨母母亲托底,何必怕西院那人,上一世,顾知花不也照样死在她手里。
心胸畅然,字体也带了几分洒脱,傅仲正也踱步立于一侧,黑眸赞赏,不愧是他看中的媳妇,的确有几分本事。
一卷经书不过半刻钟左右,顾知薇把狼毫小篆放好,揉了揉酸软的腕子,莹白脂腴一般莹透,左右端详了字迹,没得透出几分少女的姿态出来,娇笑着朝顾父道,
“爹,可有几分襄阳先生的态度出来?”
“你这才是哪里?就敢自比襄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