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今年五十五岁,在瘦西湖做了十二年的门倌。
这十二年中,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忙碌过。他看管的后门地处偏僻,平时一整天也难得有几个人从这里进出,而今天傍晚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不下二三十人要从这里进园子。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被老杨头拦在了门外:&ldo;要想进去,必须有姜先生手书的请柬才行!&rdo;
任那帮人好话说尽,甚至以金钱相诱,老杨头毫不退让。他的一副倔脾气可是很早就出了名的,那帮人也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眼看八点就要到了,他们只好悻悻离去,想到别的入口再去碰碰运气。
老杨头总算得了清闲,他回到自己的那间小门房内,从橱柜里拿出满满的一瓶老白干来。
&ldo;唉,总算走了。该咱哥俩亲近亲近了。&rdo;他旋开瓶盖,凑上鼻子深深地嗅了一口,一脸陶醉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又苦起了脸,这屋里的下酒物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昨天吃剩的那半包花生米了。
花生米已摆开,酒杯也斟满了。老杨头喝一口酒,吃一颗花生,然后便是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只剩鼻子仍在迅速地抽动着,每抽动一下,他的脸上便多了一分笑容,那笑容很快就让他的嘴咧开了:&ldo;既然来了,还躲在外面干什么,难道看着我用花生米下酒很有趣么?&rdo;
沈飞从门口晃了进来,苦笑着说:&ldo;这次我一共套了三层方便袋,可还是没进屋子便让你闻出了气味。&rdo;
&ldo;你炸的那玩意,隔着三条街也能闻着臭味,这三层方便袋算得了什么。&rdo;老杨头兴奋地招了招手,&ldo;还不赶紧摆过来,你要馋死老哥哥么?&rdo;
沈飞打开方便袋,把一盒炸臭豆腐干摆放在花生米的旁边,老杨头咽着口水,脸上却变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ldo;怎么了,不太满意?&rdo;
&ldo;满意是满意,但是太麻烦。&rdo;
&ldo;什么麻烦?&rdo;
&ldo;女人。&rdo;
老杨头说的女人,当然就是指站在沈飞身后的徐丽婕了。
&ldo;带着女人,肯定就不是来陪我喝酒的。不是来陪我喝酒,却大老远的送来了臭豆腐干,麻烦,肯定还带着麻烦。&rdo;老杨头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愁得眼睛都快挤到鼻子上了。
沈飞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那盒臭豆腐干,直咧咧地说道:&ldo;这个留下,我和她进去,你选择一下吧?&rdo;
老杨头重重地叹了口气:&ldo;一个酒鬼面对沈飞炸出的臭豆腐干,还能有什么选择呢?&rdo;
看着老杨头那种万般无奈的表情,徐丽婕忍不住问道:&ldo;你放我们进去了,回头领导找你的麻烦,你怎么办呢?&rdo;
老杨头翻了翻眼睛:&ldo;找就找吧,反正有这盒臭豆腐干在,到时候我也不会知道了。&rdo;
&ldo;因为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喝醉了。&rdo;沈飞帮着老杨头补充了一句。
瘦西湖畔,廿四桥边。
&ldo;天下西湖,三十有六&rdo;,惟扬州的西湖,以其清秀俏丽的风姿异于诸湖,占得一个恰如其分的&ldo;瘦&rdo;字。她湖道修长,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蜿蜒曲折,较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种清秀的神韵。曾有人说,若把杭州西湖比作是雍容华贵的杨贵妃,扬州瘦西湖则可比为汉代能作掌上舞的赵飞燕,其清瘦秀气,可见一般。
瘦西湖景中有景,园中有园,任一座亭台楼榭,均是错落有致,别具风韵。不过在这阳春三月之时,瘦西湖上最值得一赏的景色,非湖岸两侧的沿堤垂柳莫属。那满树的盈盈细枝如同江南女子的长发一般,或轻轻浮于水面,或悠悠飘于风中,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这样的美景,再加上皓月当空,夜色朦胧,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未饮先醉?
所以,要设宴请客,只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徐叔等人已经在桥边等待了近半个小时,设宴的姜山却仍然不见踪影。
&ldo;这姜山怎么还不来?桥边也没个人接待一下,真不是待客之道。&rdo;陈春生晃着脑袋,不满地发起了牢骚。
徐叔往陈春生身旁靠了两步:&ldo;陈总,你和这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交情如何?&rdo;
&ldo;其实没有什么深交,就是生意场上朋友给介绍的。这次他正好来扬州,我就邀他做客,想顺便洽谈一下在北京合资开店的事宜。&rdo;
&ldo;哦?&rdo;徐叔眉头微微一皱,&ldo;这么说,他不是你请来的?他来扬州是另有其事罗?&rdo;
&ldo;嗯,具体为什么而来,我倒是不太清楚。&rdo;
&ldo;呵呵。&rdo;一旁的马云捋了捋胡须,用手指着远处蜿蜒曲测的湖面,语带双关地说道:&ldo;诸位请看那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rdo;
众人顺着马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左首边的河道拐角处隐隐有灯光映出,随着那灯光越来越亮,一艘精致的画舫从河道另一侧施施然拐了出来。原来灯光就是从这艘画舫上映出的。
那画舫通体纯木而制,白窗红舷,古色古香。船头撑槁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身穿蓝底碎白花的单袄单裤,也是一副古朴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