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对质般的语气,那时的宁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拥有了五年的生命的孩子。
孱弱的神色,仿若易碎的瓷上那一抹透明的白,这样的模样该是有一副遇人胆怯的孩子般的性情才是,但他却深谙世事。
有那么一刻,宁唯很想笑,他从未懂得,他跟越晨光这个女子的关系竟糟糕到了这个地步,糟糕到连一个五岁的孩童都能把这场婚姻的结局看得透澈。
他觉得自己无法回答。因为,他无从答覆。静静地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看着二十六层的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toorrowisanotherday
亚麻色的风衣衬着挺拔的身影覆在敞亮的地面,使其染上一层修长的阴影。骨节分明的指灵活地把弄着手中银白色的打火机。
半晌,停下。
幽若深潭的俊眸定定地看着安静地躺在掌中的打火机。
清晨八点,雪已停,放晴。
柔和的光透过巨型的落地玻璃窗洒在身上,洒在掌中精巧得不可思议的打火机上。
忽然间,宁唯想起了这样一个词----晨光日暖!
那是有一次,在一个雨过天晴,天青如玉的清晨里,偶然间,便是看到俯在窗边的她明眸灿烂,亮若晨星,而后,转过头笑意盈盈地对小曦说:&ldo;雨过天青,晨光日暖。&rdo;
雨过天青,晨光日暖。
单是在听她耳边轻吟便觉得是心动勾人,更何况是以那般认真的姿态诉说?
但又如何一切觉得浪漫的童话的上演都是不必要的,怪只怪,童年的河失了清澈。装不起热爱的模样。但如果这个人是越晨光……
是越晨光,又如何?
终究,宁唯按下手机的通话键,嗓音磁性而清冽:&ldo;陈列,交代下去,把银行贷款的同意书送到宁家。&rdo;
陈列是阿秀的儿子,年纪与宁唯相当,年少时本是在宁家里与阿秀一起生活,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得了宁老爷子赏识,便留了他这么一个少年郎在自己身边办事。那时的宁老爷子也是暗里有心思为宁唯栽培一个得力的帮手,以此,为宁唯将来在宁氏掌权铺好路。而事实上,经了几年富有心机的栽培与磨砺,陈列亦没让宁老爷子失望,成了宁唯在宁氏本家中排除异己,顺利接替其父亲当家身份的一把最有用的刀。
陈列开着车在宁家门前停了下来,淡然地坐在驾驶座前点燃一支烟,也不急着进去。他知道宁唯叫他来的用意,不过是让自己看看多年未见,步入暮年的母亲。是的,从国外回来几年,他来探望自己母亲的次数却少的可怜。并不是因为什么怨恨母亲她对当年老爷子带着他去陌生的国外而不加挽留,只是因为十多年未见,如今对于亲情的对待方式实在是生疏得离谱。十多年的历练,见惯了生离死别,世事沧桑,金钱,欲望,杀戮,该不该经历的他都经历了。或许有一天,他最后该经历的便是死亡,那时他想,如果注定有这么一天,也许今天的疏离与冷淡,到了母亲听到自己死讯时便可少一份心痛。
人们在投放一份感情时应当适可而止,投放的力度最好是会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这样,最后的结果便不会伤人伤己。
这句话,是老爷子说的。
陈列记得,那是在宁唯刚接替宁家当家这个位置不久。宁唯,这个老爷子一向看重的独孙,生平第一次跟老爷子对抗。为什么呢?不过是为了是否要娶不知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多年前曾定下婚约的女子。最后结果如何,自是不言而喻。那时的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把书桌旁那只古典精致的骨瓷花瓶狠狠地向站在他身前的宁唯砸去。接着,便是鲜艳如妖的血汹涌地从宁唯左额上流出,染湿了半边脸。
&ldo;人们在投入一份感情时,应当适可而止,投放的力度最好是会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这样,最后的结果便不会伤人伤己。阿唯,你自己想清楚。&rdo;
其实,娶与不娶。只是一个幌子,没有谁会在乎。对于老爷子,陈列是有所耳闻的。比如,亲手了结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性命。比如,亲手在家族内战中结束了自己兄弟的性命。比起心狠,的确没人会比他心狠。而想爬到他那个位置亦的确需要一份狠心。这样的大户人家,每走一步都充满着血腥,宁老爷子如此,如今的宁唯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