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英有些咳嗽,虽悲恸得不能自已,可言语间还是不住地念叨着“怪我”。她似被宋成毓的怒意所震动,最终喃喃着软倒了身子。那丫鬟赶忙行过去扶着她,指着宋成毓:“宋大人怎能如此狠心,我们小姐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处处为宋大人着想,宋大人却还道她是血口喷人……”这一番闹剧还真是越闹越难看。恰逢此时,先前进屋搜查的侍卫不知是查出了什么,将一锦囊递给姜一跬,姜一跬只略微瞧了一眼便拱了手还了回去。他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忽而退开道:“与搜查无关,走吧!”听得丫鬟声声控诉,身侧的侍卫斜着眼暗啐了一口宋成毓“敢做不敢当不是东西”,方才跟着姜一跬往外撤去。一群人呼啦啦地便要去搜下一户。“我们小姐一心为大人着想,为这一面便盼了多少日,且这一次分明是大人邀地我家小姐在您的私宅中会面,您还说此处是新置办的无人知晓,您还说此地前身是一家布坊,便是再被人瞧见了也只当是巧合罢了。方才还哄着我家小姐,怎么如今便翻脸不认人,我家小姐都这般了,您还要她怎样……”“好了,闭嘴!你闭嘴!”那丫鬟仍旧逮着宋成毓声声质问。姜一跬在离去前不由嗤笑道:“本官不过随心一问,宋大人好自为之。”是了,姜一跬性子一向如此,他今日在此,是以搜赃的名头进来的。可是怎么就这么巧,恰好遇到他与盛玉英相会之时。这次见面时间是盛玉英提出的……方才他也觉得此地不安全想要尽早离去,要不是,要不是盛玉英拖住了他,可能便遇不到姜一跬了。姜一跬根本只是搜查而已,盛玉英却不打自招,分明有千百种方法洗脱二人嫌疑,她却欲盖弥彰。他眸色发冷,不禁疑起今日种种,从见面再到蓄意勾引,还提及诸多往日旧事。是了,今天盛玉英是有备而来……宋成毓越想越疑心盛玉英。宋成毓一时气极,揪住盛玉英的衣领将人拎起来,恨声着:“贱人!盛玉英!”丫鬟被他的戾气所震慑,哭喊的越发大声。宋成毓一脚将那丫鬟踢开了:“狗奴才!”丫鬟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宋成毓却还不解气,又上前补了数下。最后离去的一名锦衣卫拧着眉看了一眼。“瞎了你的狗眼!看什么看!爷现在教训个奴才你们也要问吗?”宋成毓满腔怒火在姜一跬离去后彻底爆发,如今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忍这一时了。他奈何不了姜一跬,还奈何不了这个丫鬟吗。“宋明轩!”巷外响过一声威严的高喝。宋成毓一听声便不觉缩了缩手指,望着门外的方向,整个人如坠冰窟。院门前并没有人,却能听见姜一跬的声音在巷口飘荡。“太傅大人,真是巧了,本官方才搜出了一封信,正想着太傅或许会有些兴趣。太傅请看——本官尚有要事,便先行一步了。”虞秋烟◎退婚啦啦啦◎虞衡平常休沐会在府上教教满宵,享享天伦之乐。他平素喜好不多,偶尔出府也是为了赏字品茶。今日还是因洗砚斋的主人告知,斋里新得了一副字,据传乃是前朝大家的真迹,邀他前往品鉴。马车路过广安巷,远远便看见了那被围起来的巷子,还有被锦衣卫压着绕行了一圈的人。可本着瞧个究竟才往前凑了个热闹,却没想到在巷子口遇到了虞秋烟。女子啜泣的哭声尖利,丫鬟声声哭诉毫不掩饰。先是宋成毓,又是盛玉英,即便了解得尚不完全,虞衡也在心里将事情摸了个七七八八。父女两人各怀心思,一同往那栋院落行去。方才锦衣卫搜出一锦囊,锦囊内有一副短笺被缝在其中,姜一跬只看了一眼就将锦囊扔走了,现在见到虞衡仿若突然想起似的,又提了出来。“那锦囊于下官没什么用处,但既然遇到了虞太傅,虞太傅倒是不妨看一看。”宋成毓听得外间的话,方寸大乱,直觉于己不利,立即推开在地上伏着的丫鬟,要去捡那地上的锦囊荷包。到底晚了一步。一只手先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章启利眸扫过,宋成毓不觉缩了缩指尖。“肃王……下官拜见……”“免了。”修长的指节撑开了锦囊荷包的束口,从中抽了一副短笺出来。展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章启草草略过,看到最后,他忽然兴起,声如冷泉念了出来:“往岁恩情,岂在朝暮。”章启嗤了一声,将短笺递了过去,“太傅可要瞧瞧?这可是宋大人的字迹。”院中仍旧一片吵嚷,丫鬟不敢往章启身边凑,便抓着虞衡道:“太傅大人,大人,我家小姐是真心仰慕宋大人,绝无与虞小姐相争之意。”“住口!”章启扫了一眼,那丫鬟吓得噤了声。虞衡望着锦囊脸色发寒。四周忽然沉寂下来,虞衡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宋成毓跪倒在了地面上。“老师,明轩知错了……今日之事错全在明轩,是明轩无能,心急求成想要给老师一个交代,没成想会造成此番局面。明轩今日是想要与玉娘一刀两断的,是明轩办事不力才横生枝节,致此局面,是明轩犹豫不决,难断往日恩情,辜负了老师一片苦心。”他涕泗横流。认错认得倒是快。“你,你……”虞衡对宋成毓着实费心,面上隐痛,见了院内种种局面,气到连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将信笺扔到了宋成毓身上,甩了衣袖背过身去干脆不看他。虞秋烟弯腰将地面上的锦囊又捡了起来,默默站在一旁。宋成毓见虞衡半晌没声,转头又对着虞秋烟道:“阿烟妹妹,阿烟妹妹,明轩自知有愧,不敢奢求阿烟原谅。还望阿烟看在昔日情分上劝劝老师,不要为明轩这种不懂事的学生伤了心。”他的话说得倒是好听,大抵也是深知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示弱才能使得虞衡心有触动。虞秋烟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宋成毓的脸。不知道他焦急的神情之下是否藏着半点愧疚?上辈子启言告诉过她,纵火之人是宋成毓指使的。初时,虞秋烟是不信的,她总觉得这其中或有隐情,可证据确凿,后来就不由得她不信了。她一直难以接受的是为什么往日里口口声声说要娶她,时时逗她开心的人会变成这般模样。她今日能如愿与宋成毓退婚,本该是高兴的。可现在看到宋成毓那张脸却又无端升起一阵复杂的感情,也为前世的她感到难受。“宋成毓,你真的觉得虞府对你有恩吗?你有过一点愧疚……”“虞府对明轩,恩重如山。明轩没齿难忘。”再问也没有意义了。虞秋烟扭过头,忽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大抵她也和虞衡一样,有一点怒其不争。毕竟朝夕相处过那样久的时间,谁能想到看起来这样的人,私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一颗心……“阿烟妹妹?阿烟妹妹?”宋成毓喊道。虞秋烟扶着自己的额头揉了揉,面色也不太好。一道清冷的声音率先打破局面。“你可知你错在何处?”章启忍下心中烦躁,不动声色站到了虞秋烟身前,“大丈夫敢做敢当,事已至此,宋大人却还不知自己何错之有。”他瞥了一眼宋成毓,语气森冷:“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旧情才行了错事。恩情与旧情……莫非宋大人还想说你是真正重情之人?只是因为重盛小姐的旧情,而疏忽了虞府的恩情。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