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云左非眼前乌黑一片,而且好像没办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过却能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好像隔着层牛皮,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云左非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一双手伸了过来,紧接着,有一张刚毅的黑须方脸出现在了他面前,那张脸有些熟悉,但云左非一时竟难以想起。
那张脸上写满了欣慰和溺爱,不过,云左非依旧难以听清楚那人说了什么,正在云左非思考为什么此人看着眼熟时,他感觉自己离那张脸又慢慢变远了,继而视线转了很大的角度,又看到一张脸——一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女人,虽然脸上的汗珠和失掉血色后的蜡黄让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好,但云左非却在一次的对视中感受到了一种感情,那眼睛里全是慈爱和欣喜。
在这时,仿佛一个炸雷在云左非的脑中轰然而落,直震得他头晕目眩!
“父亲!母亲!”
伴随着炸雷的就是这两个词,它们不断在云左非脑海中循环,以至于云左非完全忘记了这时正是自己踏过第五重的重要时刻!
随着这种忘记,云左非反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变得真实起来了。
方脸黑须的父亲,慈中有严又满满的英雄气概,眼熟得紧,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脸色渐渐恢复的母亲,明艳照人得容颜,以及端庄雍容的气质如此贴合地出现在她的身上,最重要的是,那种让云左非难以抗拒的亲近感不断地弥漫着,叫云左非沉湎其中,像只找到了窝的幼兽。
然而好景不长,在他还没习惯了那个怀抱之前,他就被抱了出来,眼前尽是摩拳擦掌看不清面容的人们,云左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最后看一眼那两张自己打心底亲近的面孔,一道光之后,他陷入了一片黄蒙蒙的光里,那光温暖又安详,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睡觉,尽管云左非一点都不想睡,可他的意识还是慢慢地陷入了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炷香,又可能几百年,不知什么东西发出“啵”的一声,惊醒了云左非,他睁开眼,看见的是蓝天白云,不知为什么,他喉咙里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只好“哇”地一声喊了出来,就像在哭一样。
“吱呀”一声,好像是木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云左非被抱了起来,他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何其熟悉的一张脸啊,尽管那张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和疑虑,但云左非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将会成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把自己抱起来的,是爷爷!
模糊,又熟悉。这就是云左非的感觉,自从爷爷把自己抱回了家,云左非就好像开始了新生,他忘记了修行也忘记了师父,忘记了爷爷的死,更加忘记了仙格。他就在那个远离小镇的院落里,安安静静地成长着,一年、两年、三年……
“右儿。”
“嗯?”
云左非此时正累得脚步蹒跚气喘吁吁,听到爷爷叫自己,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时,前面走着的爷爷停下脚步,满意道:“右儿,可以了。”
云左非“嗯”了一声,松开了手,却没想到刚才已到身体的极限,甫一松劲儿,竟然一不小心坐倒在了地上。
爷爷笑着抓住云左非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累不累?”
云左非点点头,心想:我已经七岁了,大概再过一年,就能拖着这个野猪而不觉得吃力了吧。
这时,只见爷爷右手朝那野猪尸体一点,野猪尸体下面的泥土竟好像动了起来,一起一伏地拖着向前走了起来。
爷爷做完了那些,又看向云左非道:“右儿,今天带你过来,也算是最后一次让你记得自食其力的感觉,那仙格虽能取巧,可这过日子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打野猪还得你自己挖陷阱,设竹刺,仙格无非能帮着赶一赶,拖一拖,明白吗?”
云左非点点头道:“明白了。”
不过在这样回答的时候,云左非的心里好像有一些异样。
爷爷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云左非这时有些疑惑地看向爷爷道:“爷爷,那有能直接杀掉野猪的仙格吗?”
爷爷皱了皱眉:“爷爷没见过,不过……也许是有的吧……”
云左非虽然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点点头道:“就算有,右儿也不会忘记要自食其力的。”
爷爷笑着道:“右儿真是爷爷的好孙子,走吧,这就送你去镇子上。”
话音刚落,云左非被爷爷抱了起来,只见脚下的的泥土像刚才拱着野猪一样拱起了爷爷的双脚,可偏偏爷爷的双脚却像长在地上一般,任凭这一起一伏的泥土将两人风也似的朝前带去,而那野猪尸体,却是朝另一个方向也渐行渐远。
云左非这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道:这下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