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嗤一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喝茶。
不过一刻,李安好收拾妥当了,出了寝殿。范德江早留意着了,见着人立马上前跪下:“奴才范德江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范公公请起,”李安好抬眼笑看向坐在主位的皇上,皇帝清了清嗓子,撂下一言:“赏黄金十两。”
“谢皇上、皇后娘娘,”范德江讨巧完,便着宫人摆膳。
巳时正,懿贵太妃达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便依规矩坐到了殿侧左上位。
“按理,妹妹是皇帝的生母,皇后跪拜之礼你也受得,”坐于主位上的太后轻叹一声,语调中充满了无奈:“咱们皇帝太重规矩了。”
听着这话,懿贵太妃面上不显,但心里头确实很不得意:“多谢姐姐此番心意,只妹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祖宗规制一时都不敢忘,更勿论存轻漫不忿之心。”
大靖重嫡庶,她是皇帝生母却也是庶母,依照天家规制,还真受不得大靖国母的跪拜之礼。
“妹妹……”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殿外的吟唱打断了太后的话,“皇上驾到……”
太后安坐,懿贵太妃却是不能,起身静立原地看向正殿门口。皇帝携皇后进入大殿,宗人令琰老亲王缀在后。
见着琰老亲王,太后也坐不住了,起身迎上两步:“有劳皇叔了。”
这位可是高祖的同胞弟弟,现年已近九旬,一生未干政多少,仅掌着宗人府,安安分分地做着宗人令。享乐是享乐尽了,可这一辈子未免也太寡淡了。
白发白须的琰老亲王对太后的礼待并无过多反应,只淡而一笑,后捋须看向皇上:“时候也不早了,这就开始吧。”
皇帝点首:“好,那就请叔祖唱礼吧。”
“皇上上座,”琰老亲王拿了一旁小太监捧着的金册,示意太后坐回主位。
跟着唱礼,李安好给太后行了大礼,奉了茶。有琰老亲王在,太后也得端出一副慈母样儿,喝了茶,说了几句老话,什么夫妻和睦为皇家延绵子嗣等等,后便让皇后起来。
接着就轮到了懿贵太妃,皇后屈膝行了礼,并未奉茶。懿贵太妃还得回礼,恭祝皇帝皇后龙凤和祥。
琰老亲王走后,太后就肃起脸看向皇帝:“哀家怎么听说昨夜里藤兰阁起火了?”
“宫人大意,叫风吹落了檐下的大红灯笼,”皇帝早料到她会问:“紫叶木被烧着了。”
懿贵太妃表现得很惊愕,捏帕掩嘴急声问道:“没伤着人吧,朱嫔呢,惊着了没有?”
“听范德江说没人伤着,”皇帝大概清楚她们提这事是为何了:“朱嫔受了惊,因着现在宫里大喜,她也没敢请太医。”
这时李安好开口了:“一会儿叫上太医,臣妾陪皇上去看看朱嫔妹妹吧。若是身子有恙,那下午的礼就先搁着,等哪日朱嫔妹妹好全了再行也不迟。”
“这怎么行?”太后头一个不同意:“后宫妃嫔不向中宫行三拜九叩之礼,就是不从妻妾尊卑,往深里说是不尊皇帝,”冷看皇后,“你宽厚大度是好,但在有些事上却不能纵着。”
说得倒是句句刚正,李安好起身屈膝:“儿臣多谢母后训示。”
“坐吧,”太后头稍稍撇皇帝:“一会你去看看,她进宫半年多尚未承宠,战战兢兢的也可怜,”说到此不禁深叹,“位份是你封的,人也是你让抬进宫的,那就好好待。”
叫皇帝去藤兰阁,却不提她。李安好抬起头望向太后,蛾眉螓首、美目盼兮,明年就是半百,但其风韵仍在。
她大婚次日,太后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还让皇帝去一妃嫔那,看来她是真的很不得太后的心。不然太后也不会为了恶心她,罔顾尊卑自打脸。
“一个四品嫔而已,竟让母后这般劳心,是朕之过,”皇帝起身离座吩咐范德江:“去太医院宣姜明,让他给朱嫔好好诊一诊。”
“藤兰阁被烧,怕是不能再住人了,”李安好跟着起身走至皇帝跟前:“母后说朱嫔妹妹在宫里过得战战兢兢的,”屈膝深蹲,“臣妾深感不安,请求皇上给朱嫔妹妹抬位份,再选个意头好的封号。藤兰阁不能住人,那就换昭和宫如何?”
太后脸都黑了,这要是传出去,她岂不是要遭人耻笑?一个未承宠的妃嫔,因为害怕,就给位份给封号,还让住西六宫之首的昭和宫,好一个大度的皇后!
“皇后说得对,”皇帝伸手拉起她,后严肃正经地皱眉思虑了起来:“那就晋朱嫔为从二品修容。昭和宫久未住人,需要修缮,栖霞宫吧,栖霞宫空着,”回头看向沉着脸的太后,“虽然昭和宫不能给朱修容,但‘昭’,光明矣,寓意好,就赐给其做封号吧。”
这下她该满意了。
懿贵太妃闭目,脸瞥向外。太后还以为皇帝是当年,现在岚儿是彻底废了,不然皇帝也不会顺着皇后的意,赐下如此厚重的恩泽。
出了慈宁宫,李安好就苦笑道:“母后该是要怪臣妾了?”
扭仰起头看向走在半步前的皇帝,她也没料到皇帝会一步到位,将朱嫔捧上一宫之主。
“怪你什么?”皇帝浅笑递出手:“怪你大度吗?”眼神幽暗看向前,太后是愈发没顾忌了,她真以为大靖以孝治天下,他奈何不得她,只能好好供养着她,等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