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有错,还请母亲责罚,勿要因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动怒,伤了自个,”李安馨眼睛红了,是她思虑不周,行事随了心,落了话柄。
啪一声,周氏将杯盖放于白瓷杯上,忽的站起上前一步,厉声斥道:“晓得是错,又为何要犯?”她既有意入那富贵地,那就该克己慎独,不得有一丝松懈。
李安馨垂泪,不过对母却没隐瞒:“是女儿不想面对三姐姐,”李安好的存在映衬得她尤为黯然,抽噎着抬起泪眼仰望被气得红了脸的母亲,继续道,“三姐姐是宁诚伯的嫡出女,而我……”
“她让你自惭形秽,你就避着她无视她,自甘堕落地找来四丫头商量事,寻求那一时的舒爽?”在知道这事起,周氏便想到了这一茬。
摸清了女儿的心思后,她只等着,等着她事后回过神来主动去大房找三丫头。五天过去了,结果她很失望。今日严嬷嬷停了一天课,特地来了浅云院与她说这事。
“之前我跟你是怎么说的?”
这京里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而天子最厌恶的就是世家大族之间联系紧密,和衷共济。皇上后宫那十三位妃嫔背后,个个都有世家的影子。所以皇上登基的这十年,她们无一能坐上那个位置。
而宁诚伯府在勋贵中属末流,爷们又没本事,正好可让皇上安心。明年的大选,三丫头过了年纪不可参选,安馨有九成的可能会中选。
三丫头失母又不得父宠,为何能将出自勇毅侯府还生了两儿子的钱氏压得死死的?是她手段厉害吗?不,是因为其外家——燕氏。
李安馨颤着唇,久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和三姐姐是亲姐妹,理该和睦,不分彼此。”三姐姐的外家就是她的外家,借势夺帝心赢隆宠。这是母亲助她梳理京城形势时教她的,她不敢忘。
闻言,周氏后仰头,抬手扶着额,轻出一口气,缓了缓,坐回桌边的绣凳上:“知道严嬷嬷来跟我说了什么吗?”也不等女儿回应,便接着道,“她说你什么都好,唯一点要不得,自以为是地寻求无谓的优越。”
无谓的优越?李安馨愣了片刻,蓦然自嘲一笑,可真是一针见血,捏着帕子抬手擦去泪,后双手贴于腿面:“母亲,女儿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八岁时,已逝大伯母留下的嫁妆被清点,抬进了汀雪苑,正好叫她见着了那盒紫烟海东珠。那是她有记忆以来见到的最美的东西,回了自家院里就跟母亲说,她想向三姐姐要一颗,反正她有十二颗。
母亲却拉着她进了内室,详详细细地将紫烟海东珠的由来告诉她。从那时起,她便梦想着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周氏观着她的面,见无一丝不诚才软了语气:“你要记住,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
“母亲教导,女儿谨记。”
“起来坐吧,”周氏端了茶杯,饮了两口茶,润了口扭头看向落座的闺女:“昨儿京郊的庄子里送了两筐冬枣过来,三丫头喜甜口,下午你给她送去一些,两姐妹正好说说话。”
三丫头是李燕氏一手带至九岁,李燕氏死后,规矩礼数上也从未出过差,见人一张笑脸,不逢迎不谄媚。老夫人最是喜欢这个嫡孙女的大方得体,可在她看来,三丫头和其母一样,心思深沉。
就拿那年李燕氏的嫁妆之争来说,钱氏弄出那样大的丑,三丫头是亲身经历。
可事后呢,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天天地去籽春院请安,待钱氏一如以往地尊敬。不但从不提她母亲嫁妆之争,还管束得汀雪苑的丫鬟婆子私下里也无一句小话。
一次老夫人有意试探,她一句家和万事兴,让老夫人欣慰不已,出手就是津边城东城的一间铺子。
而据她所知,这些年三丫头将李燕氏的嫁妆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这宁诚伯府要论富余,她可不逊其父宁诚伯。
汀雪苑中,李安好刚用完午膳漱了口,就见夏溪进了屋。
夏溪行了礼后偷瞄了一眼主子,走至宝乔身边站着似闲话一般道:“刚奴婢去马房,路上见着二夫人院里的芍药,她说二夫人今儿也不知道发什么火,六姑娘都是红着眼从她屋里出来。”
还能发什么火?皇上这个时候修缮坤宁宫,便是有意娶妻。二婶是聪明人,她清楚安馨入主中宫亏在身份上。
估计这京里年前是不会得消停的,漱了口的李安好又拿了一块桂花豌豆黄,咬了一小口。桂花的清香瞬间散满口,豌豆被磨得很细,里头只搁了一点点冰糖,吃着正好。
看来下午她这汀雪苑要来客,不在意地眨了下眼睛,吃完手里的豌豆黄,李安好起身,准备在院子里溜达两圈。她母亲只生了她一个,燕家也不喜乱认亲。
籽春院,郝嬷嬷给钱氏脱了簪,正服侍她午休,不想茹娟隔着帘子回禀道,“夫人,前院的周管家着人来报,说舅家的大夫人回京了。”
舅家?屁股才沾床的钱氏露了疑惑,嘀咕道:“我大嫂近日没出……”
话没说到底,她就意识到了不对,不由得双目微瞪,是燕家。燕景氏怎么会这个时候回京?
按说燕茂霖年底回京述职,就算是要留京,燕景氏这个当家主母需留后收拾家私,最快也要到明年二月开春后才能归京。
想否定,但钱氏知门房不会报错,立马推开托着她臂膀的郝嬷嬷,三步并两步出了内室,问到候在门口的茹娟:“燕家使人来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