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魔法师把自己生平的魔法研究和对战士的扭曲的爱都写进了自己的日记里,并用一个魔咒把自己的日子封印起来,如果解不开封印,就打不开这本日记。在拍卖会上西时桉原本只是对日记上的魔法封印感兴趣,所以拍下了这本三百年前的日记,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些有趣的发明。他最初试配“爱语”也全部是出于研究的目的,配完就随手扔进了空间戒指里,却没想到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他魔力恢复之后,手中的空间戒指也自然又能打开了,正好可以把魔药拿出来。西时桉的盘算打得很好——银洛一定会选择自己喝魔药,银洛那么爱自己,喝下魔药后就会反复思念自己,然后自投罗网来光耀帝都找自己——自己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逮到海盗好好清算一番了。不对,那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劫和被劫、骗和被骗的关系了。他说了,只要银洛喝下魔药,他们之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所以那些事他都已经宽宏大量地不计较了,他只要守在光耀帝都,继续等小笨蛋跑上门来求爱就好了。如果需要,到时候他可以再把魔药效果解掉;如果不需要,不解掉也可以,反正在他觉得“解气”之前,他不准备放银洛走的。美好的前景。然而银洛猜不到他的打算,也不知道他心里构想的美好前景。“……小蜜糖?”银洛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再次轻轻叫了一声眼前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若珍宝的爱人在此时走到自己面前,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劫与被劫的关系一样,只有掠夺和报复,不存在半点爱意。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眉间微微拢起,银灰色的眸子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像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动物。真想按着他的头狠狠吻下去,让他就这么哭出来,哭着和我认错,说以后再也不敢抢别人了,再抚摸着他的皮毛抱着他哄他,把他驯养成只属于我的小动物。大魔导师转着与当下场合格格不入的念头,同时恨恨想着,眼前这个家伙可一点也不无辜,当了这么多年海盗不说,可没有哪只单纯的小动物能干出把人劫回自己窝里再骗婚逼婚这种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可不能心软,必须让他受到惩罚才行。选择“记住了,没有什么小蜜糖。”西时桉伸出右手扳起银洛的下颌,逼迫对方银灰色的眼睛看向自己,“我才不是什么小蜜糖,我叫西时桉。”终于摆脱这个像有智力障碍一样愚蠢且过分腻人的称呼了。西时桉舒出口气,暗自想着,他其实想逼海盗叫一声自己的名字,他想听他叫自己西时桉,他还没听对方这么叫过。……嗯,最好用每天晚上抱着他黏黏糊糊地说“小蜜糖我最喜欢你了”那个语气…………西时桉,我最喜欢你了……啧,真是想想就觉得……大魔导师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下滑,落到海盗的喉结处,眼眸变得幽深难测。下一秒他迅速反应过来当下的情景,欲盖弥彰地换了一副更为冷淡的口气道:“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小……”银洛张了张嘴,后两个字却再也叫不出来了。男人已经明白地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他是西时桉,不是小蜜糖。光耀帝国的大贵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魔导师西时桉。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只觉得一时间难以相信。怎么可能……西时桉……昔日的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婚姻女神像下的吻和誓言,一次次耳鬓厮磨时纵容的笑、亲吻和拥抱,婚礼那晚他傻傻献上的圣法核,以及最后一段时间中他自以为是地教对方魔法、把自己所有收藏的最好的魔法材料献宝一样献给对方的样子……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对方看来可能不过是傻子拙劣的表演,一点一滴,无处遁形。而对方冷眼旁观,嘲弄着看着自己所有试图取悦讨好他的愚蠢举动。所以光耀骑士团是他叫来的吗?不需要呀,如果是西时桉想要报复自己,那么一个禁咒就够了,何必忍这么久,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因为戏弄他有意思么?银洛只觉得自己头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清楚,自己爱了这么久护了这么久的宝贝其实就是大魔导师西时桉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太大,他实在难以厘清过去种种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最终银洛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眼前的男人,哄骗似的道,“小蜜糖,你在骗我吧?”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小蜜糖可能骗他玩,光耀骑士团却不会为骗他演这么一出戏。“没有为什么,”西时桉附在他耳边道,“我之前短暂失去了力量,正好被你劫了过来而已,如果没有你送我的圣法核,我大概还恢复不了这么快。”原来是这样。银洛垂下头,闭上眼睛,半晌后又重新抬起头,银色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戏谑,他看着自己的爱人,突然轻笑着说:“一枚圣法核嫖到了大魔导师三个多月,岂不还是我赚了?”他故意说着轻浮的话,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曾经是怎样傻乎乎的毫不犹豫地把一整颗心着急送上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连对方是不是不屑一顾也不在乎,只是一厢情愿地美滋滋地觉得对方一定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否则那些拥抱不会那么温柔,那些吻不会那么缠绵。然而事实是这一切都不过是西时桉失去力量时不得已的妥协,当他恢复之时,银色闪电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他悉心爱护的爱人,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着要拼命保护的爱人只给了他两个选择——把他们全部送上审判席,或者让他喝下魔药,生死不论。是他自作多情,是他想多了。旁观者清,索菲亚劝过他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听。甚至还……还半哄半骗半强迫地逼着大魔导师和自己结了婚。西时桉听见他说的话气得要死,于是眼神愈发冷淡,板着脸道:“你最好想清楚选什么,别以为我会对你心慈手软。”以前银洛见西时桉板着脸只觉得爱人骄傲冷漠得可爱,不自觉就想啾啾亲亲他的脸让他露出多一点表情;现在在看他这样板着脸冷着眼的模样,却会觉得两人明明站得很近,心却隔得很远。大魔导师黑色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点恨,自己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不自量力把他劫上船的海盗。银洛心里清楚,如果被押回光耀帝国的王都,如果被送入审判庭,等待他和他的团员们的将是什么。根据现有律法,他们只谋财并没有害过命,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终身监禁,当然也有可能是全员死刑,这取决于那些贵族们到底有多恨他们。他别无选择。比起让所有人失去自由,他宁愿死。很奇怪的,他对眼前这位大魔导师依然抱着本能的信任,他相信对方会信守自己的诺言,如果他喝下了魔药,对方就不会再为难他们。银洛伸手放在了魔药瓶长长的颈上,眼睛牢牢盯住对方,轻声道:“你答应的。”对方不置可否,黑色的眸子沉沉看向他,拿着药瓶的手的力气却放松了。银洛不再说话,夺过魔药拔开塞子一饮而尽。他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死在自己这辈子唯一刻骨铭心地爱过的人的手上,也算是一件浪漫的事。西时桉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向圣骑士们命令道:“放他们自由,然后从这里离开,三分钟之内。”说完他就跟随李索走出了银色闪电号,没有再回头,从银洛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一个小时前那人还是他每天夜里搂在怀里抱着说情话的小蜜糖,被他惦念在心里藏着船舱中,只怕他受到一点伤害;一个小时后那人却变成了最为强大的年轻魔导师,被攻入他们船舱的敌人毕恭毕敬地引着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