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哪里是我要往里头钻?那处寒人心的地方,就是请我我还不去呢!&rdo;林兮溪不满道,&ldo;我这不是没了银子,要去那刊社做工?王八豆‐‐哦不,王主事叫我每日都要交报告。《翎雀谈》能用的报告,可不就是那花楼里头的纠葛?&rdo;
贺临这才回过味儿来,想起林兮溪身上质料粗糙的粗布素衣、一脑袋的乱毛、和拿到栗子时狼吞虎咽的动作,后知后觉道:&ldo;王主事竟让你去《翎雀谈》?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过的?&rdo;
就是放眼这南方十六外城,繁天刊社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刊社。可是刊社颇具规模是真的,抠门儿也是真的。
自打林兮溪进了这刊社里头,别说月钱没个影儿,就连每日的饭补都被王主事想方设法地克扣着。克扣的由头无它,无非是林兮溪交不出什么像样的探事报告,而刊社又不养闲人。
这显然是借口,将一个显然是未成年的林兮溪分到《翎雀谈》,真真是狡诈奸猾的王八豆能想出的最损的招儿了。
繁天刊社旗下有一本甲级刊,十来本乙级刊,二十来本丙级刊。
甲级刊在哪个刊社都是是镇社之宝,有时甚至能成为城主或干事的喉舌,自然不是林兮溪这等小杂役能染指的;丙级刊是刊社的摇钱树,只因内容荤素不忌,卖得自然就多了。
丙级刊最能吸引眼球却也最没下限,这等限制级的刊物,小孩子还不能看。
繁天刊社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知道,长着八字胡绿豆眼的王主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让年岁尚小的林兮溪去碰这等乌糟糟的东西。
于是这本由丙级刊升级而来的,除了不再涉及露骨内容以外与三流话本儿全然无异的,主打的依旧是花楼秘事的《翎雀谈》,就成了林兮溪如今的归宿。
就这么一遭良心喂狗的破事儿,王八豆也不是全然不占理儿‐‐探事好赖也算文人,都有些清高也有些抱负,想写些颇有影响力的正经稿子,自然无人愿意去那《翎雀谈》。
端看林兮溪在茶楼中被人如此辱骂,便也知道给一个专门八卦花楼妓子的刊物做探事是一件多么丢脸面的事情。
于是乎,《翎雀谈》自然而然成了整个繁天刊社人手缺口最大的地儿,林兮溪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杂役,去那儿历练再合适不过。
‐‐可惜如今贺临并不打算去听王八豆这么个借口。
因为林兮溪正哭着喊着在他跟前撒泼耍赖呢。
在贺临眼中,繁天刊社的待遇从来都是一等一的,从不克扣银两,更不会丧心病狂到少了一个少年的饭补。
然而身为一个从来都对刊社甩手不管,只顾满灵都晃悠着的、游手好闲的尘星岛贺氏后人,刚接手刊社两年的贺临压根儿就不知道成天对他逢迎谄媚的王八豆的真实为人。
正因如此,当贺临将这路上捡来的林兮溪扔进刊社的时候,满心以为王八豆会给他找个在刊社里头端茶倒水的活计。
身在遮风挡雨冬日里还烧着昂贵的火龙取暖的南方第一大刊社里,林兮溪可能会面临的最大程度的危险也就是被茶水烫伤手而已‐‐贺临绝对没想到林兮溪会被欺压至斯。
林兮溪压抑了许多天,直到这时一番激昂顿挫的控诉过后,贺临才理清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ldo;原来你才十四岁?&rdo;贺临想了想,九年前那个孩子,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这倒对的上,&ldo;王主事可知晓你的年岁?&rdo;
&ldo;当然知道!&rdo;林兮溪忿忿不平,&ldo;他说年岁不够便算不得正式工,不好跟账房支银子,就连我这点饭补还是他自个儿掏腰包填上的呢!&rdo;
&ldo;年岁不够不该是不用?怎会用了还不好支银子?&rdo;贺临越想越头大。
&ldo;王八豆说,只要不给月钱,就算不得是用童工,就是裁度司也判不得他的错。&rdo;林兮溪说得极快,显然是将王八豆的话复制了一遍。
这令人着迷的逻辑。
贺临被王主事的无耻深深地震撼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纠结冷漠又洁癖,贺临处女座实锤了︿( ̄︶ ̄)︿
第7章贺临
贺临早知林兮溪又愣又单纯,却没料到他竟单纯到这般任人欺瞒。
那天他将睡得昏沉的林兮溪带进无妄城之后,便收到尘星岛的信笺,当夜便赶回去处理要务,这一来一回一耽搁,竟把林兮溪的事全然忘却了。
要不是今日碰上,恐怕林兮溪还要继续吃上许久的苦头。
他许久不动、早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灰尘的良心被林兮溪的控诉狠狠洗刷了一遍,终于动情道:&ldo;他这般欺压你,你怎么不来找我?&rdo;
林兮溪整个人都震惊了,&ldo;你竟然还有脸说?!今日之前,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那王八豆连几个铜子儿的饭钱都克扣,又怎可能帮我去找你?&rdo;
&ldo;贺临。&rdo;贺临压下对王八豆的恼火,眸光闪了闪,用一种温和又沉重的语气说,&ldo;我姓贺,单名临,居高临下的&lso;临&rso;。又字景瑞,取义景星瑞云,生于晦朔,助月为明。旁人都称我一声景瑞公子,却鲜有人知我亦叫做贺临。日后但凡有人欺辱你,你便让他去找繁天刊社的景瑞公子;若是他还敢造次,你便叫他去找尘星岛传人,贺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