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迎面上,正对上一双如若寒星射水的眸子,那眸子里写满了日月星辉,比钻石夺目,亦比千年寒锋冰冷,那种冷意,是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三分冷,三分肃杀,还有几分远在云端的漠然和孤寂。
这样的眸光撞上沈倾欢不经意间对上的眸子,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待沈倾欢被冷的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的目光已全然变成了疏离和清冷,让沈倾欢甚至怀疑刚才的那一瞥只是自己的错觉。
沈倾欢掀开帘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保持着探看的姿势,她本意是发现有人立马飞扑进去将之制服,拍晕或者威胁人家将马车让给她,但此时见到马车中的人却浑然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打算和动作,也浑然忘记了自己正是生死边缘的处境。
车内铺设着柔软的雪色狐裘,那男子一身天青色绣着雅竹花纹的青衫,斜斜的依靠在车壁上,以手掌半支着头,闲闲的抵在同样是狐裘的靠枕上,犹如一只绝美的高贵的狐,优雅从容的在云端俯视众生。
他即使是这样半卧着,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但却莫名让沈倾欢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来,让她生出一种自己是天地间的一粒浮游,一棵草芥。
而他,是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汇聚,刀削的眉峰,恰到好处如神来之笔的五官,是这世上最迤逦的景致,眸光一转,便是万千容华。
而这人,气场之强大,也是沈倾欢前所未见的。
马车内有阵阵的冷气扑来,凉的她一个激灵,瞬间恢复了灵台清明。
意识到了一件事——那般的冷,也是格外真实的。
她低头垂眸,再看那男子,美则美矣,但面容却是有几分苍白,这么热的天,这马车里居然还铺着貂毛狐裘,就已经让人觉得奇怪了,然而,铺着貂毛狐裘的马车居然还能这么冷,比外面还冷上了几分,在这没有电力资源科学技术几乎同步于原始社会的情况下,这马车居然还能做到类似与小冰库般的制冷效果,让她如何不惊讶。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身子仍堵在门口,手上挥出去的动作也没有收回,那男子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带着玩味的笑意道:“姑娘,见你这身装扮和这表情,是被人退婚了吗?”
沈倾欢脸色一垮,当即想起自己的正事,一边心头诽谤自己一时间色迷心窍,居然只看了人家一眼就忘了自己的安危,一面心头怒火中烧,直想把这男子按到地上痛扁一顿。
他丫的哪只眼睛看出来本姑娘是被人退婚了?她的表情就这么想被人退回了的弃妇么?
还是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讽刺自己这一身装扮和刚才突兀的动作就应该是个被人退婚的弃妇?!
一句话说出来,就已经破坏了沈倾欢刚才在心底刚给他定义的男神形象。
她当下没好气的甩了车帘子,自己提脚一蹬,不客气的紧挨着这男子身边坐了下来。
一边坐下来,一边翻检着这马车车壁上的暗格,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能换上的衣物。
同时自来熟的打着招呼道:“是啊,被人退婚了,所以看到我这样一个楚楚可怜被人退婚无处可去如今又要被歹人掳去逼良为娼的弱小女子,你是不是该伸以援手帮我一下?”
“你?楚楚可怜?”那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重复了一下沈倾欢这话里的几个关键词语,“弱小?女子?”半响才继续道:“在下还真没看出来……”
沈倾欢倒腾暗格的手顿了顿,猛的一转头,眼风狠狠的扫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毒舌我,小心本姑娘一个不高兴把你舌头割下来。”
是的,坐到他身边,这股冷意越发明显,沈倾欢才终于弄明白这马车内的凉意是为何。
是来自他身上。
说罢,沈倾欢示威般的对着他扬了扬手中的拳头,但那人依然是一副从容寡淡的神色,似是根本就没有将沈倾欢恶狠狠的威胁放到心上。
沈倾欢一时间竟也有些气恼,心底下升腾出来的莫名的火气,但这火气是为哪般,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测一般,她腾出一只手,也不看那男子什么表情,自顾的用手背搭在那男子的额头上,一探。
她温润的肌肤一碰上他的额头,惊的她手反射性的一缩。
即使也只是那么一下子,但那犹如冰块般的凉意还是感染了她半个手掌,良久才缓和了些许温度过来。
沈倾欢另外一只手的动作也停了,索性转过身子正视这个,刚才即使被自己那般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目光看起来不合礼数没脸没皮的动作来,这男子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高雅神情。
她有些担心道:“你是发高烧了吗?”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诊断不对,发高烧人家也是额头烫的惊人,而此人恰恰相反,“是发低烧了,感冒了?”说完,又觉得自己的用词可能他听不懂,旋即改为:“染了风寒,病的很重对不对?”
可惜,她不是医学专业出身,不然倒可以帮他诊断一下,这样子的情况显然已经十分严重,如果耽误了治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虽同他只此一面,但一想到这般的人物会被这病痛折磨,沈倾欢的心竟然也生出几分的不忍。
那男子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沈倾欢,眸光里也带了几分碎冰浮雪的冷意,道:“也许罢。”
“也许罢?”这人不会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还是说他根本也就没有去看大夫?而他这般的温度,迟早都是要出问题的,作为路人甲,沈倾欢都有些替他着急了,“怎么能说也许罢?病了就要去看大夫,不然病怎么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