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集市上,虽然下着雪,但人还是很多。香似雪正惊叹呢,就听方绮罗撇嘴道:“这还叫人多?如今年就到眼前了,这人还少了呢,该置办的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你前几天没来,那情景才吓人呢,真的是只要进来就很难出去,那根本就不是来买东西,是来挤人的。”她叹了口气道:“亏了咱们生逢盛世,这若在以前,听我娘说,我爷爷奶奶年轻那会儿,一场大旱,饿死了好些人,草根树皮都抠着吃了,这漫山遍野都是光秃秃地,更不要说庄稼了,唉,哪有现在这红火模样啊。”四个人入了集,其实这“集”乃是乡下的说法,类似于现在的自由贸易市场,不过不是固定摆摊子,专门有一些卖家,在几个大的年节前办了当用的东西,聚在这里临时卖地,等到年节一过,他们就散了,仍回去做回本行。因此平日里这里是看不到他们的,倒是清水县城每到月底或者月中的时候,还有几个小集,上一次方绮罗带香似雪去的集市,便是那个了。这大集上地东西又多又杂。看地香似雪眼花缭乱。韩天成带他们到了卖烟花爆竹地大摊子前。买了几盘大红鞭。要付账时。如今腰包里揣满了银子地林大少便抢着付了。香似雪在现代从来没有放过这些。如今回到古代。看那些花样精巧地小花炮。却觉十分有趣。也挑了十几个放进方绮罗地大筐里。接着又买了几条大鱼。都是刚打上来地新鲜货。香似雪看那些大公鸡一个个都十分肥大。就要方绮罗买几只回去。却听她道:“买这个干什么。家里现有十几只公鸡呢。都比这个肥。”说完香似雪笑道:“家里地公鸡有了感情。一个个油光水亮地。不舍得杀。何况留着给自家母鸡配种是最好地。”她说完。到底买了三只最肥地。付了一半钱。让那卖鸡地给杀掉弄干净。言说过一会儿再过来拿。付另一半钱。再往里走走。有卖布料地。有卖调料地。有卖各种点心面食果子地。有卖糖卖糕地。林林总总。花样十分繁多。不要说香似雪这现代来客看地双目放光。就连林锋行都十分地兴奋。他以前在清水县地时候。并没有看见这种集市。于是各式各样地东西都买了好多。到最后。方绮罗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装了。又催了几遍。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往回走。刚出了集市。就见对面横着走过来一群人。一个个面上趾高气扬地。方绮罗和林锋行都知道这是远近闻名地一个恶霸。手下十几家地妓院钱庄和赌场。而且传言他还做一些无本生意。这家伙为人又凶又刻薄。没几个人愿意和他来往。就连林锋行还不争气地那会儿。这恶霸虽然着意地巴结他。他也是不太搭理地。那恶霸李再天后面跟着总有十来号人。其中一个山羊胡子地干巴老头。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紧挨着李再天。亦步亦趋地跟着。看样子是他地心腹。韩天成一看见这个人。面上便微微地变了颜色。然后他轻轻咳一声。在转瞬又恢复了平常面色。扯着方绮罗地袖子道:“我们避开这帮人走吧。”方绮罗自然也是不想招惹这帮人的,谁知那李再天已经看见了林锋行,热情的迎了上来,先抱拳笑道:“哟?这不是林少爷吗?你不在县衙享福,怎么也跑到这小地方来了?”话音未落,这家伙眼光一转,已经看见了香似雪,不由得贼眼一亮,嘿嘿笑道:“林少爷如今的胆子大了,听说林大人已经有多半年没有给大少爷吃竹笋炒肉了,怎么?现在已经敢随意带着姑娘出入了吗?这又是哪家的红牌?真正的水灵可人,大少爷告诉我,回头我也捧场去。”香似雪柳眉一竖,就要动手。却被林锋行悄悄拦住,这大少爷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淡淡道:“李帮主真会说笑,这是我的义兄嫂和他们的妹子,今儿带他们出来散散心而已,没想到流年不利,遇见了一群乌鸦,这不就要回去了吗?”李再天的脸一红,不过他旋即就又恢复正常面色,笑着拱手道:“得罪得罪,既然如此,李某就不打扰了,林少爷请。”说完让开一条路,林锋行便携着香似雪,韩天成则挽着方绮罗,扬长去了。见几个人走的没了影子,那李再天的面上笑容便消失不见,狠狠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妈的,什么?若不是看在你老子是县太爷,你舅舅是江雪季的份儿上,李大爷我会搭理你。哼,只知道仗着家里那点儿势力装清高,我呸,多咱你老子被贬官了,江雪季再破产,你看我不收拾的你满地找牙呢。”他这本是被林锋行暗讽了一句,热脸贴了冷屁股之后的自然反应,谁知他旁边那个山羊胡子听了,就冷笑道:“爷何必焦急。我刚刚倒看见了一个熟人。嘿嘿,这多少年了,原本以为老伙计们一个个都死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没想到竟还有个故人之子,啧啧,他一向就喜欢做出其不意的事,这最危险的地方果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李再天疑惑的看向那山羊老头,不解道:“林老先生说的……这都什么意思啊?怎么我……我一句都听不懂呢?”不等说完。就见那老头气定神闲地摆手道:“不忙不忙,李爷,要知道,天机是不可泄露地,小老儿向蒙爷照顾尊重,无以为报,过些日子便送爷一个天大的功劳,那时候别说一个县太爷,就算是一个五品的知府。怕也不看在爷的眼里呢,到时你要让这林锋行如何如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且只宽待小老儿一段日子吧,若沉不住气,这事儿便没有这样大的利益了。”那李再天是个粗人,哪懂什么运筹帷幄的道理。当下连忙称是,又喜滋滋的道:“嘿嘿,揍的那林大少哭爹喊娘还在其次,他身边地那个小妞儿,倒着实的可人,呸,什么义兄嫂的妹子,当我不知道他干的勾当呢,也没差。到时候他倒了。这小娘们还不是我的?”因一边说着,洋洋得意了一回。方带着一群狗腿子大摇大摆的进了集市里。且说香似雪和林锋行等人没有理睬那李再天,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林锋行和方绮罗还没有所觉,但香似雪刚刚却注意到了那山羊胡老头,沉吟了一会儿,方试探着问韩天成道:“韩大哥,我刚刚看到那个李再天身边的老头子不住的在你身上打量,怎么?你认识他吗?”韩天成脸色一白,旋即恢复常态,笑道:“这可胡说,我怎么会认识他,也许是他看着我觉得面熟吧,这世上相像之人本就很多。”他这样一说,香似雪更加怀疑了,自己在心里忖度道:“我和韩大哥方大姐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韩大哥自然不是坏人,那李再天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边那个老头目光阴鸷,更加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就算他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也定是那一方不对,他们心狠手辣卑鄙无耻,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韩大哥方大姐于此道不行,我却须要时时留心,别大过年地,再让他们给下了套儿,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想到这里,心中计议已定,也不说出来,四个人高高兴兴的进了城,来到城东的一家裁缝铺,那便是江雪季的产业了,林锋行便是在这里给她们做了袍子,当下一试穿,果然都十分合适。韩天成是一件天青色织锦棉袍,大貂鼠皮毛的领子。方绮罗是一件桃粉色缎子地夹配着桃粉色的百褶裙,外面配着件大红色的锦缎披大氅,香似雪是一件十分素雅的淡黄色夹衣长裙,外面配着雪白的狐狸皮披风,林锋行自己是和韩天成差不多,天青色织锦的棉袍而已。待回了家,把东西放好后又开始收拾屋子,烀肉烀骨头,到二十九的时候,去豆腐坊里取了豆腐,年味便扑面而来了。有那调皮的孩子,已经忍不住从家里偷出二踢脚来放了,噼噼啪啪的好不开心得意,就连那雪也凑趣,前两天下了点,铺了地上一层便停了,谁知到二十九这天,又下起来,却没有一丝儿风,洋洋洒洒地好不壮观,天地间都是一片茫茫地白色。便有林锋行的小厮青衣,冒着大雪赶过来,苦着脸对林锋行道:“我说少爷啊,你这可也该回去了吧?夫人前两天就炸锅了,幸亏老爷和舅老爷按着,按到现在,你再不回去,夫人能化身老虎把我给吃了,这不,马车就在街门外,你说你这一番折腾,让商老爷子腊月二十九还得来接人,商老太太和商大哥他们不定在家怎么数落你呢。林锋行笑道:“不过就是挨了顿唠叨而已,素日里少爷给你地好处还少吗?俗话说养病一日用兵一时,这时候不替我挡一挡,什么时候用你。”一边说着,便对香似雪方绮罗道:“今日是必须回去的了,不然我怕我娘拿着大扫帚打上门来。”一边说,只拿眼看香似雪,见人家不言语,到底忍不住道:“你也不送我一送吗?今日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方绮罗正在旁边拆那烀熟了的骨头上的肉,闻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摇头道:“别说得和生离死别似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似雪在这里,我敢打赌,你林大少爷能忍到初三,就算你能耐。”她一边说,一边心想:啧啧,怨不得那死鬼成天的说什么温柔乡是英雄冢,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纨绔子弟,却被似雪缠绵住了呢,唉,想当初我和我家死鬼,不也是这样吗?大年三十儿晚上还忍不住跑到草垛前偷着见面儿呢。这幸亏他们俩隔得远,不然也不比我们那时候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