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屈巫让忠儿给自己找了件宽大的衣衫,套在夜行衣外走进了厉王府。
厉王爷正在院子里晨练,见到屈巫明显一愣。他怎么会突然来了,难道千意那老太婆说话不算话?
“厉王爷,别来无恙!”屈巫略一施礼。
“屈大夫,此番前来,是不是贵国又有什么新举措?”厉王爷到底不凡,夹枪带棒地讥讽着屈巫。屈巫辞官出走,早已成为各诸侯国的一大新闻,现在应该不可能再参与朝政。
屈巫微微笑了笑,说:“厉王爷,可否去里面说话,在下有点私事。”
厉王爷目光一冷,面上一凛,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到宾主坐定,丫鬟奉茶退出之后。厉王爷端起茶盏,非常专心地用盏盖拨弄着里面的茶叶,半响不言语。
屈巫看厉王爷的神色不悦,想到姬子夷死时,自己曾提醒过厉王爷,让他接回姬心瑶,却被他抢白一顿。今天,倒不如就和他说明了,看他如何。
“厉王爷,在下昨夜将心瑶接回奕园了。”屈巫直截了当地说着。
厉王爷手一抖,茶水泼出来烫到了手背,他默默地将茶盏放到桌上,抬眼看了屈巫好一会才说:“屈大夫,你不觉得自己有点不妥吗?”
屈巫竟然直接称呼名字,而且还是夜间回的奕园。这个死丫头,怎就这么不检点。这要是传出去,本来就臭了的名声岂不是雪上加霜?厉王爷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气。
屈巫轻轻一笑,说:“所以,今日特来请求厉王爷,将心瑶许了在下。”
“哦?那屈大夫打算如何安置心瑶?”厉王爷拉长了腔调讥讽地问。怒意,从他的心里毫不掩饰地冲出了眼睛。怎么说心瑶也是郑国的公主,就算她有污点,也不可能给楚国一个臣子做妾。
屈巫稍稍局促了一下,说:“平妻”
厉王爷冷笑一声,说道:“诸侯皆无二嫡。屈大夫不知否?”
屈巫说道:“娶二妻则诛,在下怎可不知。不过在下兼祧伯父,则另当别论。”
屈巫想破脑壳才想出,自己应该有个伯父,父亲健在时曾说过,他有个兄长在七八岁时得急症死了。只要在族谱里将自己兼祧到他名下,心瑶就可以算是伯父的儿媳,与芈如以妯娌相称。
“确实是个好主意。只可惜迟了一步。”厉王爷阴沉地一笑。
屈巫不解地看着厉王爷,怎么就迟了?
厉王爷端起茶盏,惬意地喝了一口,才说:“昨日陈王室送了聘礼,陈国表侄意欲接心瑶进宫。”
在他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这样一来,心瑶与陈灵公的丑闻就可一笔勾销,名正言顺了。其他人也会打消了不正当的念头。
屈巫脸色骤变。他早已料到郑王室不会那么好讲话,但没想到陈灵公真的下了聘礼。如此一来,楚庄王岂会善罢甘休,只怕麻烦会越来越多。
他不得不说:“厉王爷,心瑶昨夜死里逃生,她的命是千意婆婆换下的。这一切的祸根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惹怒了芈王后。”屈巫字斟句酌,心里还是隐隐地痛了一下。
厉王爷两眼一眯,短短的胡须又翘了起来。昨夜心瑶差点死了?千意老太婆死了?他明白过来。屈巫昨夜救了心瑶。
厉王爷听出了屈巫的弦外之音,难得他不计较,也算是个真情汉子。只是,心瑶去陈王宫才是最好的归宿。无论对她自己,还是对郑王室,都是最佳选择。跟屈巫走,怎么说郑王室也是掉了价的。
再说了,若非他当年舌生莲花,说动陈国表侄娶了他们楚国的长公主,心瑶顺利去陈国做了王后,哪里还有后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一千道一万,他这个始作俑者就是昨夜救了心瑶,也是应该的。
厉王爷看着屈巫说:“屈大夫硬要说心瑶惹了芈王后,本王也无话可说。可若追根求源,应该是她先惹了我们心瑶吧!”他就差没直接说,是你屈巫做下的好事,夺了姬心瑶的王后之位。
屈巫不由黯然。当年出于将陈国纳入楚国麾下的动机,才将长公主硬是塞到了陈国,夺了姬心瑶的后位。天地良心,自己当时是犹豫的,是不忍心的。谁能料到,真的毁了她!
“厉王爷,在下是真心待心瑶的。”屈巫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过于苍白无力。一句真心,能比郑王室的面子重要吗?
他们当初执意不接她回国,任她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现在,却又要用她来换得与陈国的交好。哪里还有点点顾忌她的幸福。
见厉王爷不再言语,屈巫只得站起来说:“厉王爷,那些杀手迟早还会来找麻烦的。还请厉王爷多留心。”
“那就毋须屈大夫费心了。不送。”厉王爷端起茶盏往前伸了伸,算是礼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