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以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这样的话,爹爹没有,妈妈也没有,就是最疼爱我的祖父,也因为爹爹那样的不肖子充满自责,从此放弃对幼孙进行谆谆教诲。
因为爱祖父,因为心疼祖父的难过和颓戚,我才没有变得更坏更堕落。
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满是恐惧和迷惘。
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我害怕堕落,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自暴自弃,明知那可能会是个深渊,却不知道要如何止住脚步。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犯下弥天大错,我该怎么办!
而此刻,有人对我说,一切都还来得及。
钟诺言好久不曾来找我。就连钟律师也是,以往他每个月至少约我一起一次晚餐,尽管我不合作,他也总是耐着性子一次次迁就我,而现在,他大概也累了。他们都放弃我了。
我站在教学楼前许久。
电教中心那一层楼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动画社的学生从我身边走过,有认识我的会扬声打个招呼,不少女生的反应还是毫无新意,低声嘀咕,偶尔传出一下半下恶意笑声又迅速掩嘴收住。
哼,我才懒得理这些没大脑的白痴女生。
“咦,那不是周泱泱嘛?周泱泱,哎,周泱泱!”
有人叫我,听起来似乎很高兴,可是我却很不高兴,这样突然打破宁静夜色的喧哗大叫实在煞风景透了。
“呃,周泱泱,你还记得我么?我,那个,我上个礼拜约你去唱歌,你说要画海报没空,还说下次吧……记得不?今晚,要不今晚一起去跳舞?有一家新开的迪厅音效很棒喔……”那个男生兴奋地说。
“不,我不记得你是谁。”我几乎厌恶地看着他――五官还算英俊,打扮十分时髦,家境大约不错,一脸纨绔子弟的弱智相。
“别这样,一起去玩玩嘛,我们又不是坏人。”那男孩挠挠头,他身边几个伙伴一起哄笑起来。
“哎,别欺负人家小女生啦,看人家吓得小脸儿都白了……”
切,这么低级的激将法,我才不上当。
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形,来不及想太多,我脱口而出,“好啊,去就去,谁怕谁!”
“哦耶!”男孩子们吹响了口哨。
“走吧。”那个名叫乐家暄的男生趋近一步,很自然地伸长手臂圈向我肩头。
我待要闪开,却终于没有动。
就这样由一帮男生簇拥着离开时,我飞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诺言。
他似乎并未看见我,脚步稳定向教学楼走来,微微敛容仿佛在思考着甚么,浓密的眉睫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轮廓清晰的脸庞映着冷色调的灯光凛冽地几乎要泛出霜花。
不知道为甚么,我的心口竟有些疼痛。
走。都走吧。
你们都离我而去,都放弃我吧。
我这样想着,嘴角渐渐挂起一个凄凉的微笑。
当晚,我跳舞至子夜,又喝了点酒,醺醺然最后由乐家暄送回家。
其实这些男孩子大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包括乐家暄也是,只除了顾未。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大四,还有的在读研,譬如顾未就是我们学校研究生院念建筑的。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我就明显感觉到了顾未对我的敌意。他不喜欢我。
可是那又有甚么关系?
我是周泱泱,不喜欢周泱泱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少一个对我来说并无不同。
于是我尽情跳舞,从人群到领舞台,从一支舞曲到另一支舞曲。
那些欢呼,那些嬉笑,那些疯狂的尖叫与口哨。
它们都离我好远好远。
远至天涯海角。
地老天荒。
熙熙攘攘的人群,鼓点震天的音响,霓虹眩目的灯光,还有灼热辛辣的酒液,为甚么我还觉得如此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