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跌倒的一刹那,爹爹伸长手臂扶住我,然后顺势俯身一下背起我,我用力抱住爹爹的颈项,将脸深深埋入颈窝,那里气息温暖,有好闻的药皂清香,微微的须根扎得人酥酥痒痒……
真是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我太过年幼,并不明白。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原来叫做安全感。
待意识渐渐恢复,我忽觉状况奇突。
这是甚么?
年轻男子结实的肩背。
毛茸茸的发稍散发出男孩子特有的皂香和汗味。
臂膀有力,步履稳健。
我蓦然清醒过来――我正伏在杨萧背上,他正背着我下山!
觉察到我的挣扎,杨萧收住脚步,不等他屈身蹲下,我已经跳下地面。
“喂!”
一时急怒交加,我竟说不出话来。
“泱泱,你还好吧,昨天一定整晚没睡,刚才看你睡那么香,天又快下雨了,所以……”林小猫笑着推我。
小雷挠头,“放心,杨哥儿是跆拳道黑带三段,背俩人都没事儿……”
杨萧也笑,笑容和煦,他说,“也不是第一次背你,一点儿都不沉……”
我的心口有无名火窜起。
“哼,”我冷笑一声,不假思索直说下去,“是有这种人的,喜欢扮情圣,以护花使者自居,对每个女生都是是是,好好好,好像很绅士很温柔,其实这种人才最毒!一剑穿心也是杀人,软刀子磨心更恶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要玩暧昧,最讨厌这样了――拜托做事干脆一点好不好!如果不喜欢人家就不要给别人遐想的空间,这叫作玩、弄、感、情!”
说完觉得更不爽,我掉头去看罗襄北,后者手里抱着相机正呆呆看着我这边,发觉我看他,他瑟缩了一下终于还是低下了头,这种反应更教人生气。
“还有你,小罗你是个男生好不好,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算哪门子的喜欢啊!”
说完环顾四周,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发脾气了,大家静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忽然有人轻轻笑了,是杨萧,他说,“小孩子。”
我气恼转头,却迎上他懒洋洋抬起的脸庞。
只是那微微凸出的鼻骨后面,纷乱发丝投下的阴影中,因为笑而眯起的眼睛非常明亮。
晚餐时分,在见到夏夫人前,杨萧给我们做备份。
“……阿兹海默症,”他的声音低下去,眉峰蹙起,嘴角坠下,一反平时满不在乎的模样,表情变得沉重而忧伤,“她是我见过最聪敏慧黠的女性之一,博古通今,会说流利的英文法文和德文,看书几乎过目不忘……可是现在,她甚至常常忘记自己是谁……”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其实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老年痴呆症”。
是的,即便她被病症折磨经年,衰老并且憔悴,眼瞳不再清亮,记忆不复明晰,甚至无法独立自处,仍然可以看出她往昔的光彩与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