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虽然有点破,钟诺言的开车技术却非常稳,我蜷坐一角渐渐盹着。
他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将我带到他的住所。
“泱泱,你在发烧,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停一停忽然又笑,“当然,如果你怀疑我的人品,我可以送你去钟大律师府上。”
我白他一眼,实在倦极,懒得逞口舌之利,随他怎么说就怎么做罢。
泡个热水澡,穿着钟诺言的棉质运动衫裤,喝了半碗粥,吞下感冒退烧药,我钻进被衾昏昏入睡。
隐约知道额头的冷敷毛巾换了几茬,有人时时为我掖好拨开的被角。
尚自清醒的意识告诉我那是钟诺言,可另有一部分陷于睡梦的潜意识萌生强烈渴望,“爹爹?”我发出喃喃呓语。
低低的叹息响起,有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呵,爹爹。”在梦里我喜极而泣。
然后有好几天我远远看见钟诺言就掉头避开,即便躲不掉当头遇到了也总是偏过脸去避免直接迎上他笑吟吟的表情。
当然,关于圣诞那晚我和“钟老师”淋得透湿从操场“钻”出来的流言也已经传遍学校。
系主任忍无可忍找我谈话,“周泱泱同学,请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以为你的风纪评定是‘良好’就可以了!一个女孩子!哼!”
我诺诺点头,出来又和钟诺言打个照面。
“咦?”我不可置信地盯住他,“难道?”
他咧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的脸颊又开始发热,后脑勺可以感受到系主任可以杀人的冷冷目光,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林小猫偷偷问我,“泱泱,是不是真的?你和钟诺言?”
“嗄?”我跳起来,“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脸红?”她一脸狐疑。
“才没有咧,别乱盖好不好!”我迅速调转头去,努力专心于手上的速写簿。
然而我的眼里看不见手中笔尖的移动,眼里浮现的情景仿若电影蒙太奇手法。
昏黯冰冷的雨夜。
水汽氤氲的洁白浴室。
隔断打通四壁雪白的宽敞环境。
橘色夜灯的柔和光线铺开在蓝色和灰色相间的床榻上。
床前地毯上微微蜷起的清瘦身形,一只手犹自搭在床边压住被角,手指修长而干净。
午后淡金色的日光透过百叶帘斜斜打在床头,前夜湿透弄脏的衣衫早已洗净烘干熨平,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衣角下面压一张薄薄便笺。
“电饭煲里有粥,小菜在冰箱第二格,记得吃药”
没有署名,字迹飞扬,一如主人清朗有力的眉眼。
虽然屋里没人,换上自己的衣服时,我的脸还是一路烧灼红透肩背。
老天,该不会是他经手打理的吧?
我不敢仔细研究雪白柔软的小花边棉质内衣,匆匆穿戴起身,抄起背囊逃一般离开屋子。
“这是谁?”林小猫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世界,“好像见过哦……”
我一定神,才看见速写簿上粗粗构出凌乱线条,大手笔的阴影界限,依稀可辨清癯分明的秀挺轮廓,沉睡阖起的眉睫轻轻轩起,流露些许焦灼气息。
“呃,随便乱画而已……对了,你们还有几场演出?”我赶紧拍上速写簿,胡乱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