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这支军队开始进军非常顺畅,但打着打着,开始不顺,连吃了两个败仗,损兵折将,吃紧处,连黄杨这样的杂兵也被迫上了战场。
琵琶在小郎君换下来的残破甲胄中挑能用的部件,拼拼凑凑凑出一副铠甲给了黄杨,刀枪无眼,真打起来,谁管你是战兵还是杂兵。
一场战斗下来,除了擦洗修补小郎君的铠甲,还要弄黄杨的。好在黄杨在战场上受的伤不多,铠甲修补起来远比小郎君的容易。
便是如此,琵琶还是很用心。
甚至远比为小郎君做的还用心。连黄杨换下来的衣服,她也一起顺便洗了,补了。针脚之细密,让小郎君晚上撕起来颇为费力,很是诧异了一下。
他一只手压住被扒得干干净净的黄杨,一只手拎着黄杨被撕破的衣服,借烛火仔细看了很久,脸色非常奇怪。
黄杨直到第二天才明白那个脸色的意思。
他从伤兵营回来,还没走到大帐门口,就见周围有些兵卒在窃窃私语,待走近些,便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声音。
大帐的帘子高高卷起,厚厚的毛毯铺在地上,很柔软,比毛毯更柔软的女体像一块面团,被小郎君用各种姿势操弄着。夕阳将黄杨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入大帐,投到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上。
小郎君似无所觉,琵琶却猛力挣扎了一下,扭过头来。她鬓发散乱,嘴里堵着一块破布,似乎便是她的小衣,满面泪痕,眼中一片死灰。
黄杨怔怔地看了一会,默默放下帘子,在门口蹲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
这件事之后,琵琶加入侍寝的行列。有时候是琵琶,有时候是黄杨,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但是两个人一起伺候的时候,小郎君必定会绑住两人的眼睛和手脚,让他们在黑暗中听对方□□弄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小郎君外出征战,当时战事不算紧张,黄杨不用跟去,伺候小郎君出征后,便要去伤兵营。临出门,琵琶塞给他一张纸条。
自从琵琶跟了小郎君,她变得很沉默,有时候甚至一天一言不发,对黄杨更是从没有好脸色,黄杨心中歉疚,但事情重来一次,他还是不敢冲进去把琵琶从小郎君身下救出来。
因此琵琶怨恨他,他能理解。
今日琵琶忽然塞给他一张纸条,让黄杨很是诧异,他在无人处悄悄展开,上面用画眉的炭笔写了一行小字“酉中,后营,小河。”
是琵琶的字迹。
酉中是军营一天里最凌乱的时刻,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也是最放松的时刻,因为马上就要开饭了。这个时候,黄杨应该在取饭,琵琶应该在大帐里修补盔甲。
黄杨的时间相对自由,取饭有快有慢,晚一会小郎君不会起疑心,但琵琶可不同,她怎么办?他满心疑惑地如约前往,在河边见到了正心不在焉刷洗铠甲的琵琶。
河边有人在洗马,有人在洗甲,琵琶在其中毫不起眼——她套着黄杨的衣服,梳起男子发饰,将一张脸抹得灰灰土土,头勾得低低的,若非黄杨对她极为熟悉,也认不出。
黄杨身量也不高,卷起袖子和裤脚,他的衣服,琵琶勉强穿得。
黄杨凑上去,假装帮着一起刷洗,小声问:“你找我?”
琵琶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语速又急又快:“我怀了孩子。小郎君再这么折腾,我一定会死在他手上。”
黄杨呆了呆:“啊?”
“我出来时,将所有细软都裹在身上了。”琵琶的声音细微到几不可闻,“你带我逃罢!我们两个一起逃!这些细软,足够咱们活下去,强过在小郎君这里等死!”
黄杨呆住了,他从没想过逃跑。
“只要逃出去,现在这么兵荒马乱的,没有人查逃奴,咱们趁人不备逃得远远的,小郎君要领兵打仗,绝不会来追咱们。”琵琶的声音虽然低,却带了几分凶狠,“就算追上了,大不了就是死。左右也是死,你若不肯带我逃走,我便现在跳了河。在小郎君身边,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宁愿死了,也不再要伺候他。”
黄杨埋头一下下刷着手里的铠甲,是小郎君的铠甲。
过了一会,他低声回答:“好,我带你走。”
☆、5
伤兵营里经常会有伤重不治的死人,需要运到远远的地方烧了,将骨灰装坛标记好,待战事结束,给家人送回去。
这种烧死人的事情,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做。黄杨是个软性子,旁人不爱做的事情,往往都推给他。
因此两日之后,黄杨推着一辆板车,上面并排放着两具尸体,盖着麻布,慢吞吞走出军营,谁都没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