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漫长,我似乎毫无睡意。子时后,悄悄坐起来,靠在床头上,默默想着月光县的事,想着从何处着手开展工作。但千头万绪,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我就这样靠着床头,让夜色渐渐地、无言地流淌。
我盼望着黎明,盼望着太阳升起,盼望着踏上月光县的土地上去。盼望着像一只雄鹰,在月光县有些灰暗的天空中,无畏凶险,奋勇飞翔。
床头灯亮了,妻子华莉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
“睡不着吧?”妻子悄声说。
“嗯。”
即将开始的月光县之行,是我离开妻子最长的时间了。即便回来,也最多呆几天,我还是会回到月光县去。
自从大学一年级与妻子开始认识后,我们就很少离开过。作为同学,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后来作为我的妻子,除了出差、外出开会外,我们也很少离开过。如今,我们要暂时离开了。到底要离开多久,我心中无数,心里也无底。
作为一个男人,我深爱着妻子。我知道,作为妻子,她也深爱着我。我们活在彼此的世界里,共同迎接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共同面对春愁秋苦,严冬酷暑。
天亮后,我们就会暂时分开了。
我从未想到过会独自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工作。我相信,妻子也从未想过,以后会独自带着孩子,在这座城市中生活。
从今往后,我们这个家庭,有了一个漂浮不定的未来。
我把手臂搭在妻子肩头,我听到了妻子清晰的呼吸声。
“你一人带着孩子,还要上班,会很辛苦。你实在忙不过来,就说一下,我争取早点回来。上官书记也说了,两年后可以申请回来。”
“不要老想着家里,不要老认为我弱不禁风,不要有后顾之忧。家里的事,我能对付得了,用不着你担心。你要像个男人,挺直胸膛,去了,就好好干。这些年,你一直在跟文字打交道,没有接触、处理一些具体的人和事,你空有的一身本事快荒废了。”华莉说。
“我当时有点想不通,现在想通了一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上官书记他们没有什么不对的,安排你去,具体接触、处理一些人和事确实是对你的考验和锻炼。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做的别人看不见?人家上官书记不是一直在关注着你,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吗?”华莉说。
“你以为县委书记这顶乌纱帽是什么人都能戴的?这么重要的位置,是什么人都能坐的?我自己觉得,上官书记他们安排你去,是认真考虑,深思熟虑的。就看你怎么对待,怎么干了。”华莉说。
华莉接着说:“你在学校,迷倒那么多女同学,不就是因为你阳光、热情、开朗、有能力吗?你把这阳光、热情、开朗、有能力用到月光县去,迷倒那里的父老乡亲啊!”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还没分别,就刮目相看了。”
“别嘻嘻哈哈,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听着呢,我洗耳恭听夫人教诲。”
“别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了。月光县怎么了?月光县难道不是共产党的天下?难道是法外之地不成?”
“你停一下,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是吗?”华莉停顿了一下,接着问:“谁跟你说过吗?”
“是啊,好像有人跟我说过。”
“你是不是约会什么人了?是什么人跟你说过了?”
我猛然想起了高迎春,我记得她说过类似的话。于是,我老老实实地说:“我记得高迎春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类似的话?你怎么不汇报?”
“不是跟你说过吗?还是我打电话请你过去,跟同学们一起吃饭的呢,你忘了?”
“别紧张,高迎春都跟我说了。”
“我没紧张啊。”
“我告诉你,除了高迎春外,你不要跟别的女性单独会面。尤其在月光县,千万要注意,千万不要有什么花花肠子。那地方环境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县委书记这个官却是非常引人注意的,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弄得满城风雨,也很快会刮到我们省里来。到那时,你就被动了,彻底被动、有口说不清了。”
“向唐僧同志学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你怎么老没正经啊?”
“我很正经啊。”
“瞧你这个样子,哪像个县委书记啊?”
“嘿嘿。”
“笑个鬼。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放心好了。”
夜色中,省城呈现出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