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的故事她在梦里听过,因着这事情她对大哥的轻蔑又多了几分,此刻话赶话便说出来了。
大哥高士先一时愣在原地,素娘是他的丫头不假,送人了不假,如何七娘会知道?知道就知道,为何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蔑视!
素娘是他的爱婢,摸样出挑,曲儿好,忍痛割爱将素娘送个宾客在寿州那可是一时的美谈!
七娘觉得素娘那是一条命,轻易送人,那是大哥人性的低劣,是不懂得尊重人;大哥觉得那是他的一项美德,是彰显他嫡子身份的一种豁达,更是这个时代的人文气息!
这是无解的对话。
双方相持不下,怒目而视。
猫儿不知道何时一下子站到两人中间,喵呜……
七娘抱起猫儿,一双秋水无痕的杏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大哥看着,眼神之中满是各种不屑和鄙视,不说话但这打量的眼神着实让大哥发毛,果然因为这眼神发作又显得他小气无理取闹。
大哥一甩袖子去了。
“大哥,记得五十贯钱!”七娘抱着猫儿依着门槛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也自然也是气鼓鼓的,难道送了素娘,让素娘被卖到瓦子里做小姐儿他竟然一点愧疚不曾?
晚饭过后七娘特意打发了上夜的苏雪,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四四方方的院落,看看那长廊青葱的藤蔓,她才来高家多久,就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比她在白家那么多年发生的事情都多。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众人都已经睡熟了,她换了一身轻便衣裳,将头发挽紧紧的,便悄悄的出来堂屋,来到长廊,顺着藤蔓爬上墙头,她知道杨桑的意思。
杨桑惯常的夜行衣,忽的一下子就上了墙头,趁着月色对着七娘低声说道:“小胖妞爬墙还挺利索的!”
“约我来何事?瘦猴!”七娘抱着洋槐树,将影子藏入树的阴影小声问道。
“带你去见见那只狐狸,给你鼓鼓斗志。”杨桑知道七娘已经转过劲来,又回到和七娘斗嘴的日子,回到地下她们初见,她的警惕七娘的傲娇,争锋相对那短暂的时光。
七娘在展大哥死后不是没有想过给展大哥报仇,可是她知道玉面镇西是展大哥拼了命也要抓住的人,如今他已经被生擒了,自己果真去找他报仇,岂不是乱了西北军花费了那么多力气抓的他的初衷?
是杨桑提醒了她,她的仇人不仅仅是玉面镇西,当日展大哥受伤,她曾经说过,若是展大哥有事,她要灭他全族!
虽然是一时的气话,如今却成为了她努力活下下去,在这个世界孤独的走下去最大的目标!
“有门不走,干嘛翻墙?”七娘小声问道,她的事情是不愿意丫头们知道太多的,尤其地下生擒玉面镇西的事情,她不想让她们平淡的人牵扯到这样的事情里来。
她知道丫鬟们私下里肯定会猜测,只是猜测,永远不会得到证实,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们便会渐渐的忘却。
“走门太远了,再说我听你们丫头说你如今还被你们老祖宗关着禁闭。这会子走门,倘或遇到人,你一个七岁的小娘子,深更半夜偷偷摸摸,你就是长一百张嘴你也说不清。”杨桑微微得意,揪着七娘的衣裳,忽的一声便从墙头跳到院子外的竹林里。
“那也是我的事情,用你管?”七娘一旦缓过劲来,跟杨桑说话的时候嘴上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地下掉湖里头时候谁奋不顾身救的你,你不死不活的时候谁陪你晒太阳,谁陪你坐一天,又是谁在展大哥的坟上安慰你?翻脸不认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杨桑一听七娘的话顿时来气了,这小娘好了一张利嘴,一点也不饶人!
七娘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在月色站了站,鼻子一酸,地下城见展大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可是如今展大哥已经长眠在孤零零的山岳之上,他的江湖侠客梦,就在这片竹林彻底终结了。
杨桑一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小娘虽然才七岁,胆略过人,可是重情重义,是个可交之人。
“小胖子,快点!过了换班的时间可就溜不进去了!”杨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吊儿郎当拍拍七娘的肩膀,自己先走了几步。
七娘猛地回过神来,怒目而视说道:“死瘦猴,我可是有名字的!你再交我小胖子,明天给你的饭里下毒,让你变成哑巴!”
“哎呦!怕死了,怕死了,小胖子真是心狠手辣哦!有本事你这狠劲对那玉面镇西使去,有本事你对那些烧杀掠夺的异族人说去!说给你的恩人,算甚本事!”说着杨桑三两步甩了七娘好远。
七娘一听气鼓鼓的忙追了上去,玉面镇西这人,七娘是一定要见的。
两人顺着墙都了一阵子,又在竹林里穿行了许久,这才出了竹林。
“这竹林可真是大。”七娘回身看看竹林,身后的竹林变成了一片汪洋的竹海,风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如果不是竹林这样大,你的格律轩的风水也不会这样好,依山傍水,果真老祖也是个会享受的人。”杨桑也回望竹林,想起自己从幽州而来,虽然到最后也没有拿到真经,地下城九死一生,萧三哥的毒却已经解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是说是老祖的弟子这里住的,怎地果真扶摇子曾经这里住过?”七娘对于所谓的风水真是一窍不通,而且也不大相信,只不过这老祖也算是能人了。地下城那样神奇的地方,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起来!
七娘只顾着说却忘记往前看了,身子咚一声撞到人墙了!
抬头一看,青衣萧三!瘦高却有坚实如山一般!
“萧大哥——”七娘猛地一下,嗖的一声躲在杨桑身后。
杨桑深深的鄙视了一眼七娘,抬头对着萧大哥说道:“萧三哥怎地这样晚还不休息?”
“这样晚,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翻墙而来,所谓何事?”萧三哥一脸严肃,声音也不似当日在地下一般喘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