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以为她质疑消息的可靠:“当然是真的,信尾落款‘智用’,慕容筹字智用,不是他还能是谁?”
杨末脑中更乱,重复道:“慕容筹,字智用?”
“对啊,你不知道吗?”
这么一说她有点想起来,好像是听爹爹提过。表字只在亲近的人之间称呼,吴国当然很少有人这么叫他。慕容智用,她有印象的,为何前几天没有想起来?咸福,智用,的确后者更像慕容筹的字。他说过“咸福”是母亲给他起的字,父亲嫌不好给改了,也许是因为这个?
七郎看她神色迷乱,喃喃自语时而摇头,问道:“末儿,你怎么了?”
杨末越想越乱,甩甩头把那些迷思都甩去。当务之急是要救爹爹性命,爹爹绝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慕容筹手里。
她把咸福留给她的帅字金牌拿出来:“七哥,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得上。”
七郎眼睛一亮:“这是鲜卑人的东西!元帅的金牌!你从哪里弄来的?”
杨末撒了个谎:“我在山沟里看到一个鲜卑斥候的尸体,从他身上翻到的,不过没发现别的东西。”
靖平在一旁问:“有鲜卑元帅的金牌,是不是可以假冒他的命令,把大将军放出来?”
七郎仔细观察了一番那面金牌,又摇摇头:“这个不像是正式的令牌。而且调兵遣将,帅印、鱼符缺一不可。封锁无回岭入口的必是慕容筹的亲信,说不定还是他本人,不会单凭这一块金牌轻易相信陌生人。我得去请示一下司马,看这东西到底能做什么。”
七郎带着金牌匆匆而去,留下杨末和靖平继续留在帐中等候。杨末等得心焦,站起来去看七郎铺在桌案上的地图。地图上被七郎画着各种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标记,可见他虽然只是个运粮小军官,却一直关注战事动向,有自己的策略见解。
地图中央就是如今的战场,无回岭在战场西侧,从西北向东南蔓延十余里的一条山脉,是狼山丘陵最险要的部分。两山之间夹成狭长的谷地,一旦陷入其中,两头被堵,驻守山口的人就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所以杨元帅一直无法突出重围。
过了半个时辰七郎复又回还,面带喜色:“末儿,这回你立了大功了,爹爹和兄长们就要靠你救回来!我给司马看过金牌,他说这是鲜卑元帅传递密令、私令之用,虽不能调动兵马,但可以伪造慕容筹的命令迷惑中低将领。我们商量了一条计策,过来我指给你们看。”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无回岭两端和中间山坳处点了点:“我们早就派人详细勘察过,这个山谷一共三处出口,除了两头就只有中间这里略低矮可以翻山而过,其他地方都太险峻。慕容筹在三处都布兵防守,主力在东南靠我们这边,督军久攻不下,他本人很有可能也镇守此处;西北出去靠近鲜卑营地,驻军四万余,不宜选此道;中间这处地势较险,只能弃马徒手翻山,所以兵力最弱。爹爹的人马有一万余困在谷中,他突不出来,慕容筹也攻不进去。司马的计策就是向中间这处传假令,让他们佯装撤退埋伏,引诱爹爹从此处突围,另派重兵在后伏击——当然,等爹爹出来了,被伏击的就是他们了。”
杨末看着地图寻思了一番,问:“爹爹可有尝试攻打过此处?”
七郎道:“并未。”
“慕容筹不在此处布重兵,爹爹也不从此处突围,宁可强突山口,可见地形之势已足够艰险。就算爹爹翻过了山,丢弃辎重下马步行,鲜卑骑兵顷刻就能追上,爹爹如何抵抗?如果要施引诱之计,为何不选西北出口,虽然远了十几里,但骑马疾行所需时间和中间相差不远,可能还更快。”
七郎道:“西北口过去五里就是鲜卑大营,爹爹从这里出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杨末道:“那不是正好圆了诱敌之说,让西北口的守军佯败,放爹爹出来,留待大营军围剿,守军必不起疑。反倒是中间这里,守军只要派斥候稍一打探,接洽不到伏军,我们的谎话就会拆穿。”
七郎仔细想了想:“末儿,你的方案虽然有风险,但确实更加合理。我这就去禀明司马,看他如何决议。对了,我已经向司马请命,假冒鲜卑斥候、入谷通知爹爹的任务,就由我来承担。”
杨末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七郎笑道:“这么危险的事我如果还带着你,爹爹回来后新帐旧账一起算,我肯定要屁股开花半月不能下床了。”
杨末道:“就是因为太危险,所以我才要去。万一失败被发现了,我好歹能留一条小命。”
七郎奇道:“人家凭什么会留你一条小命?”
“因为……”因为我认识这面金牌的主人,还和他有情私。这话她当然说不出来,“因为我运气好,掉下山崖不死,还捡到这面金牌,这是天意要我去营救父兄。爹爹说了,战场上除了武艺本事,运气也很重要!”
七郎被她逗笑:“就你有理,牙尖嘴利的,一转一个说道。”
杨末继续道:“那我就更应该去了。难道你要一个人先传假令再进山谷?万一守军那里有变呢?不得有个信得过的人留在那儿观察动静。这人还得特别机灵,一转一个说道,能唬得住鲜卑人。”
七郎无奈道:“行行行,你最有理,谁能说得过你呀。不过你说得也对,让我眼下去找个信得过又机灵的人,还真挑不出来。靖平,你跟着末儿,如果有危险,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