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别人一样在门户城着陆,治疗肢残人员的医院就设在那儿。门户城位于丛林中,是当时天堂星上最大的城市,但我们脱离轨道从空中滑落时,甚至根本看不见它的踪影。唯一可辨的文明迹象是一条突然映入眼帘的跑道。延伸在它东侧的大片大片的浓密的热带雨林和位于它西侧的浩瀚无垠的大洋使跑道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活像一块白色的小补丁。
一进入森林,这座城市的风貌便开始显现在眼前。用当地的石料和木材建成的低矮的房屋散布在足有10米粗的巨树之间,条石铺成的幽静的小路使房屋座座相连,还有一条观光大道蜿蜒曲折通向海滩。阳光透过云层射落在大地上,空气中交织着森林的清新和海洋的气息。我们后来才得知这座城市绵延伸展,占地竟然超过了两百平方公里,人们可以乘地铁到达任何离得太远无法步行前往的地方。这里的生态系统维护得非常好,整个城市和周围的丛林协调地融为一体。同时,一切可能会构成潜在危险或影响生活舒适的因素被全部清除。一个功率巨大的压力场将大型食肉动物拒之城外,同时也使某些昆虫无法靠近,当然这是考虑到没有这些昆虫并不影响城内植物正常生长才这样做的。
我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朝最近的一座建筑物走去,那里是医院的伤员接待处。医院的其他部分全部位于地下,共有三十层。
大家接受检查后都得到了自己的病房,我本想和玛丽一起住个双人间,但这里从未有过这种安排。
地球上已经是2189年了。照此算来我都二百一十五岁了,上帝,瞧那个老家伙。一个靠施舍度日的可怜老头‐‐不,我可不是。
听给我检查身体的大夫说我们多年来累积起来的薪金将从地球转到天堂星来,算上附加利息,我竟然也成了十亿富翁,真是不好意思。那大夫还说,想在天堂星上挥霍掉我手头的那笔巨款根本用不着费事。
医院首先处理那些重伤号,等轮到我接受手术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当手术后我在病房里醒来时,发现断腿上已经嫁接了假肢。假肢是用闪闪发亮的金属制成,有活动关节,在我这外行人看来,那玩意儿活像是剥去了皮肉的人的腿骨和脚骨,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假肢浸泡在一个透明的液体袋里,上面伸出的一条条导线连接在床头的一台机器上。
一个助理军医走了进来:&ldo;感觉怎么样,长官?&rdo;
我当时真恨不得告诉他别叫我什么他妈的长官。见鬼,我已经离开军队了,这会儿正在养伤。但也许对他来说,按军队的规矩尊重像我这样军衔高于自己的人会使他觉得舒服些。
&ldo;说不清,多少有点疼。&rdo;
&ldo;这很正常,疼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等神经长成了就会好的。&rdo;
&ldo;神经?&rdo;
&ldo;没错。&rdo;他在摆弄床头的那台机器,查看着机器另一面上的仪表,&ldo;没神经还算什么腿呢?不过是铁架子一根。&rdo;
&ldo;神经?就像正常的一样?你意思是说要是我想叫它动,这玩意儿就会跟着动吗?&rdo;
&ldo;那还用说。&rdo;他不解地看了看我,又接着摆弄起机器。
真是不可思议。&ldo;没想到修复医学居然发展到了这么高的水平。&rdo;
&ldo;什么医学?&rdo;
&ldo;我是说人造‐‐&rdo;
&ldo;啊,明白了。你是说像书里写的那样,木头腿、钩子、夹子什么的?&rdo;
这傻小子怎么会找到工作?&ldo;对,修复医学,比如我腿上装的这个假肢。&rdo;
&ldo;听我说,长官,&rdo;他停下笔,放下写字板,&ldo;你离开已经很久了。你身上装的是一条腿,就像你的另外一条一样,不同的是它再也不会断了。&rdo;
&ldo;胳膊也可以这么办吗?&rdo;
&ldo;当然啦,任何肢体,还有器官,&rdo;他又开始写了起来,&ldo;肝、肾、t胃,还有许多其他器官。心、肺还处于研究阶段,必须使用替代品。&rdo;
&ldo;太妙了!&rdo;玛丽又可以复原了。
他耸耸肩膀:&ldo;大概吧。我还没出生他们就开始干这事了。你多大了,长官?&rdo;
听我一说,他吃惊地打了个呼哨:&ldo;我的天!你肯定是头一拨参战的吧?&rdo;他的口音很怪。词用得还算达意,可是音全跑了调。
&ldo;你没猜错。epsilon和aieph‐o号战役我都参加了。&rdo;
从那时起人们就开始按希伯莱语的字母顺序,根据塌缩星发现的先后为它们命名。后来发现这些该死的东西到处都是,字母不够用了,所以不得不在字母后边加数字应付。现在所发现的塌缩星已经排到yod一42了。
&ldo;我的天!多么漫长的历史。那地球上是个什么样?&rdo;
&ldo;天晓得。只盼那儿别再那么拥挤,能变得更好些。我一年前回去过‐‐见鬼,是一个世纪前。这取决于你怎么看它。在我看来,那儿简直是糟透了,所以才又参了军。&rdo;
他耸耸肩膀说道:&ldo;我没到过那地方。从地球来的人似乎对那儿都很留恋。或许是现在那儿已经好得多了。&rdo;
&ldo;什么?你不是在地球上出生的吗?是在天堂星?&rdo;难怪我无法通过他的口音判断他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