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见怪不怪的人似乎没有多大感触,“谁家天下不是天下呢,不过是能者居之,强者夺之,无能者悲之而已,即便今日不消亡,来日也会有消亡之时,我等凡人,皆是无能者,”写字的笔突然顿住,溢出的墨汁沁入纸张扩散开来,“李昭德?”
“是呀,就是向七姑娘提亲的李元符生父,说来也奇怪,与姑娘定亲的人里,都没有一个是…”
“胡说些什么!”王瑾晨将笔直接拍在桌子上。
小环扭捏着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委屈的不敢再开口说话。
“改朝换代必然要流血,多难之年,我因伤而推迟,却也因此保下了性命远离了灾荒,只是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王瑾晨低下头,纸张上所写祸兮福所倚中的福字被大片墨汁覆盖。
永昌元年开常科取士,六月皇太后下诏,不再限制州府贡人名额,凡优异者皆可送往京城,十月命诸州贡人赴神都洛阳,得中贡人者多达万人。
永昌元年十一月初一改元载初,并改用周正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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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饼,胡饼咧”洛阳街边叫卖得最多的无外乎面饼,才至巳时,饭店酒肆里便冒起了呛人的柴火烟。
店家在一块木牌子上写上店铺名,又在后面将菜名一一写好甩给伙计,再三叮嘱道:“记着这些菜的用料,客人询问时都要说仔细了。”
“诶,好嘞。”伙计举着牌子走到各个居民坊内叫唤,若有客人点餐,便将地址与菜名记好拿回店里让厨子做好再送到客人送去家中。
跟随入京的婢女将一座极小的宅子清理干净,“使君说了这次的贡举人有点多,到礼部投了状便要自行安排住处,可这洛阳的房价也太贵了吧。”小环捂着鼻子将灰尘扫开,“郎君租这宅子离皇城这样远还不如皇城脚下的旅店呢。”
“店里人多嘈杂,这里远离闹市反而清净。”王瑾晨蹲在炭盆旁伸着双手将冻红的双手烤热后继续把书柜擦拭干净。
“张氏饭店,厨娘来自江南…”门外传来叫唤。
咕小环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小肚子,眯眼笑道:“郎君,刚刚它告诉小奴…它饿了。”
王瑾晨挥了挥周围的灰尘,“正好我也饿了,你去同那个跑腿的小厮说吧,让他们送些清淡的菜过来就行了,”王瑾晨从腰间的蹀躞上取下悬挂的钱袋,“其他的你想吃什么自己同他说。”
“喏。”
小环迈着小碎步满心欢喜的出屋,踮起脚招手喊道:“小哥,小哥,这里!”
“要一盘菜蔬、茄子…肉…”
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王瑾晨站在天井旁的石廊上,光照从天井的挖空处照进宅子,为整座小宅里最明亮的一处,灰尘漂浮在光束里,肉眼可见,一片初冬的枯叶从天井被风卷进院,王瑾晨抬手,叶子便落到了她的掌心之中,“进来容易,要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郎君。”小环走到王瑾晨身后。
“这么快吗?”王瑾晨转过身,搓暖着手准备用膳。
小环摇头,“不是,是有个姓宋的姑娘在门口说要见您。”
“姓宋的姑娘?”王瑾晨并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姓宋的姑娘。
“您出去看看吧,她说是来还东西的。”
婢女的话让王瑾晨越来越生疑,便带着好奇从屋里跨出,女子穿着一身男装,头戴胡帽,身着翻领窄袖袍,清新脱俗,“姑娘是?”
“四公子不记得奴家了?”宋令仪将帽子摘下。
王瑾晨盯着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的女子想了许久后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我记性不好,难道在下与姑娘见过?”
宋令仪扫视了屋子一周,“会稽山阴的妓院,公子是头一回去吧?”
王瑾晨怔住,“你是宋学士家的小娘子?”而后又疑道:“你怎么知道某是第一次去的?”
“男人狎妓无不是寻欢作乐,这入了妓院的男人大多都是泄欲的,眼里装着的自然都是兽欲,而公子眼里…”宋令仪抬手捂嘴笑了笑,“竟是几分怯弱与羞涩。”
“那是因为阿耶管得紧,从不许我去那种风尘之地。”王瑾晨解释道。
“难道公子看不起风尘女子?”宋令仪问道。
“自然不是,她们有她们的难处与苦楚,我未曾感受过,便也没资格评价,又何谈乎看得起与否,在我心里,人只有好坏而无贵贱之分。”又问道:“宋姑娘派人监视我,又不辞辛苦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令仪将一本薄厚适中的书拿出摊在桌子上,“喏,阿爷得知公子中了解元特让奴家将书还给公子,公子平日说话和这书上的见解陈词一模一样,文绉绉的,可莫要读成了腐儒才好。”
“我的书…”王瑾晨拿起自己写有注释与摘记的书,“为何会在宋学士哪儿?”
“阿爷游会稽,路遇一纵马小儿,因马快而落失书籍,便被阿爷拾得。”
王瑾晨看着自己的书,除了自己的笔记,还多了一些长者的批注,“若是在会稽,想要还书给王氏族人易如反掌,何须等到如今呢?”王瑾晨合上书抬头道:“宋姑娘来此,只是为了还书?”
作者有话要说: 大飨:合祀先王的祭礼
衮冕的制服与样式唐宋明一脉相承,武则天登基与祭天(高宗死后)应该都是穿的十二章衮服(目前没有电视剧做出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