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晨瞪圆着眼睛,“我说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成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小奴可没有乱想,再说了,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郎君怕毁了姑娘的名声?”
王瑾晨又开始陷入沉默,小环便唉声叹气的摇头道:“哎,郎君总是念着姑娘的名节,可是那些想娶她的人可不会如此。”
一阵狂风刮过,地上躺着的一本汉乐府诗籍被吹开翻了好几页。
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王瑾晨俯身捡起适才掉落的书,“若能带她走,你以为我不想吗,除了忍耐自立门户,我拿什么与兰陵萧氏抗衡?你不懂高门大户里的水深,他们将颜面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王瑾晨拂去书上的灰尘,“我不会做懦弱的焦仲卿,也不想藏着掖着,我要正大光明的娶七娘做妻子。”
看着少主子坚定不移的样子,小环欣慰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嘛,不然小奴都要替七姑娘着急了,姑娘既然能千里迢迢独自一人来找郎君,那自然是心里认定了您,郎君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在小奴眼里,您不比那些向姑娘提亲的公子们差,姑娘心里也一定是这样以为的。”小环抱着衣物笑眯眯的从王瑾晨身侧略过。
听见车轮声后又停步转身将她拦住,王瑾晨不解了,“怎么了?”
“我要去给姑娘送衣裳了,郎君一个大男人也要跟着进去吗?姑娘还未过门呢。”
“…”王瑾晨涨红着脸将头扭过,耐着性子道:“换好了记得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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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轻时穿过的,对你来说可能小了些,”换好衣裳后,杨氏将亲自烧暖一盆炭火端到榻前,“你这孩子手怎么还这么冰冷,这几日赶路一定很辛苦吧?”
萧婉吟摇摇头,“杨伯母,我…”
“瑾晨那孩子也真是,就这么让你等在院子里吹凉风。”杨氏将炭火推到萧婉吟身前,坐下后盯着萧婉吟欲言又止。
“伯母有什么话就直言吧,婉吟心里都明白。”萧婉吟开始变得紧张。
杨氏捏着自己的双手,“你们的事,从前她就跟我说过,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一直到去年她落水被你救起,突然和我说要参加乡贡,瑾晨不似他阿爷那般争强好胜,脾性温和,一直以来从不与人争抢,你们萧家…”杨氏看着萧婉吟,“如何容得下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婿,算是我求你,放过她,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我也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世道的人心,官场险恶,又岂是她能周旋得了的,我们家只是琅琊王氏的一个旁支,高攀不起你们萧家,七姑娘文武双全,应该有很多仰慕者与跟随者,瑾晨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她也惹不起那么多仇家。”
——磅!——房门被一双手从外用力推开。
杨氏仰着脖子,见到失了规矩的人板着脸陷不悦道:“你做什么?”
“阿娘就这么不信任儿子么?”王瑾晨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旋即撑着扶手从椅子上忍痛站起,扑通一声跪伏道:“阿娘,参加乡贡也好,还是下定决心要入仕,这都是儿自己的选择,和七娘没有关系,阿娘为什么要逼七娘?”
杨氏渴望安宁,父慈子孝,王哲嫡妻崔氏虽然有些苛刻,但也没有使过坏,宅院里便也没有勾心斗角,杨氏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安稳下去,“娘不想逼你们,只是你们之间本就不可能,如今还隔了这么多,你自己不是也害怕么?每晚娘都能听见你做噩梦。”杨氏走到王瑾晨跟前,“你知道吗,你阿爷说前不久太平长公主的驸马被饿死在了洛阳的大狱里,太后最宠爱的公主都没能保住自己的丈夫,你呢,你有什么?琅琊王氏?还是同为臣子的兰陵萧氏?”
“晨儿,你以为你入仕做了官萧安介就会将七姑娘嫁给你吗?”杨氏缓缓蹲下,“你阿耶都和我说了,世家联姻,看重不是人,而是人背后的势力,那是一门乃至一族,你们两个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婚姻大事是儿戏么?”
“我从未当过儿戏,也一直在想办法周旋族中,可是…”萧婉吟起身,低头看着王瑾晨,“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一句,昔日的承诺还算不算数?如果连你也放弃了争取,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
屋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擅闯民宅?”
“快,围起来!”
一阵冲突后王家下人被逼到了院子里,一群穿着同样颜色短褐的家僮闯进院子,“七姑娘,阿郎…”为首的人放缓了语气,“阿郎长逝,小人知道您在里面,特奉家主之命带您回去。”
顿时,院内院外都安静了下来,屋中气氛凝固,皆被这个消息所惊。
明明出来前替父亲诊过脉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听到父亲突然病故的消息萧婉吟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但好像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伤感,没有悲伤也没有泪水,只是走到王瑾晨跟前不停的颤笑,旋即低下头俯视道:“这下好了,你多了三年时间。”
“七娘!”王瑾晨惊慌失措的立起身将人接入怀中。
年冬,昔日相王府兵曹,太府监萧安介病逝洛阳家中,追赠徐州刺史。
王瑾晨抱着陷入昏迷的女子跪趴在地上颤抖的求道:“娘,儿子求您,不要让我活的像个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