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放我出宫吧◎
宋娴慈呆呆地与宁濯对视了很久。
久到拳头粗的龙凤花烛都短了一小截了。
最后还是宁濯打破沉默,嗓音却沙哑得厉害:“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医和沈不屈都在隔壁候着。”
宋娴慈舔了舔嘴唇,边说边坐起身子:“没有不舒服,但确实有些渴。”
宁濯便端来杯水,看她起得艰难,犹豫片刻,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去扶她,却见宋娴慈竟吓得差点跳起来。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瞬间便僵在半空,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宋娴慈见他表情落寞,心中不免有些内疚,轻声说了句“多谢”,没想到竟惹得他更落寞了些。
她手指轻颤了下,沉默地小口抿水。
他俩是青梅竹马,又于年少时订下婚约,曾经每日都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却是对坐无言了。
宋娴慈甚至不敢去问,不敢去想:为何她会被带来宫中,为何她与宁濯都穿着喜服。
她只敢低垂着眼帘道:“陛下,臣女想见见阿涓和兰瑾。”
一阵令人发慌的静默之后,她听见宁濯低声答她:“好,我把她们叫进来。”
待宁濯出了门,宋娴慈紧绷着的双肩才松弛下来。她尝试着下床,因躺了十日,所以身子有些麻,就这几步路都费了许久。
头上那一堆东西很沉,让她心中那点不安愈来愈大。
直到她看到铜镜里自己头上的凤冠,心中的不安终于扩大到了极致,然后砰地一声炸开。
她再也没办法骗自己。
嫁衣上绣有凤纹和祥云,冠上有九龙九凤,明显都是正宫皇后的才能有的仪制。
宋娴慈将冰冷发颤的双手交握,听到后面吱呀一声,忙转头看去。
阿涓和兰瑾强忍着泪意将门阖上,朝宋娴慈飞奔而来,压抑着哭声将这前前后后的事一一说清了。
宋娴慈愣愣地听完,满脸不敢相信,脑子几乎要乱成浆糊。
他竟真的降旨迎一个死人,还是刚与重臣和离的死人入宫为后。
宁濯是仁君贤后的儿子,在臣民的期待中长大,从前是仁德的太子,如今是不输其父的贤明君主。
他在世人眼中是如明珠白玉般纯洁无瑕的人物,生来光明磊落,无一处污点,此番却做出了这么出格荒唐的一件事。
明珠入污泥,白玉染尘埃。
哪个百姓听了不会扼腕叹息?哪个臣子听了不会着急上火?
宋娴慈不觉得自己是污泥尘埃,但她不能毁了宁濯,也不能让那些臣民觉得——她毁了宁濯。
她知晓宁濯对她之意,她欠宁濯的恩情更是这辈子都还不完。
如果有人要杀宁濯,她会毫不犹豫为他挡刀,但她不能做他的皇后。
她不能。
想到这里,宋娴慈缓缓挺直腰脊,抬手将头上的钗环一件件拆了下来。
阿涓与兰瑾喃喃唤她。
她未应,将繁复端庄的发髻拆散,然后侧头温声道:“兰瑾,可否借我一支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