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枫朗回转,恰好撞上了黎昕盘腿坐于蒲团,一口鲜血喷出。有些火起,亦不知是在恼他强行运功调转灵力,还是恼他不爱惜自己。走近一瞧,他衣襟上已斑驳的布满了血渍,握拳,闭眼,尽力克制心中的怒火:那个小子就那么好?枫朗脚步一转,去了床榻立住,伸手一划,一套新衣立现。再转身,径直去了石门。“我们回天庭!”再就大步走了。黎昕自是没听出他的悲戚,用手背蹭去了嘴角的血迹,起身,当真去收拾自己。心中也是悲凉:但凡有一线转机,他都不会放弃。可他亦了解枫朗,向来是个狠得下心的角色,敢对自己动手,必是做了万全的打算了。这上天庭……是想速战速决了吗……待得黎昕步出石室,身后的石门自动合上。这一次,它许就永远合上了,除了枫朗,这世上再无人可以打开这里,而枫朗,已经拿走了这里唯一对他有用的东西。枫朗缓步走近他,眼神带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直到二人面对面的挨得极近了后,他才停住。二人身量相仿,枫朗一抬手,将黎昕揽进了自己怀抱,将头搁在了他一侧肩头。“师兄,别恨我,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我可能,快疯了……”黎昕闭眼,没动。他若不想着杀百里孽,黎昕对他当真恨不起来。此刻极力忍耐着,想用这刚刚得到、也是仅剩的三层灵力和他同归于尽。枫朗将他松开,用一种近乎诡异的神情看他,夹杂着甜蜜、辛酸,温柔和强硬。执起黎昕一手,将他握拳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掰开,再就握住。小声道:“我们回去。”二人瞬移,再显身时,到了玉宸宫门。枫朗依旧牵了他,无视宫门行礼的天兵,引他跨过了宫门的石阶。三千年了,他无一日不想这么牵着他进出这里。枫朗心想,哪怕手段卑鄙,至少,我得到了。枫朗一侧头,轻声唤他“师兄”。黎昕犹如无觉,没给他任何回应。可惜枫朗依旧高兴,翘起的嘴角不复往昔的嘲弄、冷血,像个春风得意的普通富贵公子。再转回目光,仍旧执着他手,慢慢的穿过庭院。殿门处,枫朗还没来得及跨入,身后有天兵来禀:“帝君,南天门外有魔道来闹事!”黎昕立马僵住,一道白光闪过他的神识,背后的寒毛根根竖立,莫名的就想发抖。他在害怕,如此相似的场景!当初……枫朗放手,二人转身。毫不意外的,单膝跪地的天兵手中,恭敬的呈着一封书信。信封的中央,赫然是百里孽的亲笔――战书!黎昕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血色。待定下心神时,去瞧一侧的枫朗。枫朗亦是认真的看着他。黎昕再无心去分辨他眼神中的含义,一把扣住他手腕,轻轻摇头。你若敢伤他一分,我……脑中闪过千万种可能,开口时却换了语气:“枫朗,答应我,不伤他性命!”枫朗将他手一甩,带了偏执的神情:“哈哈,不可能!!”“我会给他陪葬。”枫朗脸上瞬间恢复温柔,凑近了些,轻笑道:“我不肯。”那语调像极了情人间的喃呢。再就拉过黎昕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手中,仿佛在后悔刚刚不该甩开。片刻后牵他大步朝外走去。路过那天兵时,低抬一手,将自动飞来的战书抓在了手中。枫朗牵着他一路快走,黎昕跟的有点不稳,他当真害怕极了,脚步虚浮。这算什么?命运弄人?当年自己亲手结下的孽债,要以这种以恶制恶的形式还会来?战起2二人终是来到了南天门,好在并没有见到那一身熟悉的墨色身影。黎昕一瞧,不远处立了一个颇为魁梧的青年,一身的戎装,黎昕吃不准,这是不是千面?那武将见着了二人,一抱拳,不着一语,竟是转身走了。枫朗勾了三分嘲讽的笑,往南天门外走了几步,黎昕没动。再往下界一瞧,密密麻麻的布了几个方阵,从欲界的地盘,到半空的剑阵,再往上,有不少立在云头的弓箭手。方阵的前方,两位将领站立,为首的那人,可不就是百里孽!仍旧是那一身墨色的华服,外袍在风中翻飞不止。哼,自己上赶着找死,可怨不得我!枫朗一嘲,立马低喝:“兵戎,迎战!”自有南天门的守卫应了,接过他手中的战书,前去传令。黎昕这才稳住心神朝前走去,走的极慢,往下一瞟,他看见了独自列在阵前的百里孽。百里孽亦是抬脸注视这方,脸上挂着邪魅的笑,既像志在必得,又像无所畏惧。黎昕瞬间面无血色,脑中飞快的转过无数片段,既有关于百里越泽的记忆,也有苍穹时的设想……像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就有些站立不稳了。一旁的枫朗一把扣住他手腕,脸上不现喜怒,只是瞧他。南天门外飞快的列好了无数天兵方阵,统一的银白铠甲,威风凛凛。枫朗仍旧扣着黎昕手腕,驾云出发。一众天兵紧随其后,双军对峙,摆开架势。二人停在了百里孽的正前方,双方中间隔了大概一条天河的宽度,遥遥相望着。身后,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气氛瞬间紧张,大战一触即发。黎昕脑中响起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仍旧是那调皮的语调:“师父,念儿不乖,擅自来接你了。”黎昕强行压住了所有的心绪,振作自己。挣脱枫朗禁锢他的手掌,向前走了两步,立住。目视对面意气风发的念儿,尽量放平了声调回他。“你我,终归有缘无分,算我负你,你回去罢!”百里孽脸上的笑意似被这一句冻住了,许久都没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认真的打量了远处一身雪白襕衫的黎昕,只见他如当年初见时一样,干练中透着疲惫,有着君主之令不容置喙的气度。百里孽甚至注意到了他束着高高的马尾,束发上镶着一块温润的玉石,莫名的,百里孽觉得,这玉质和他很搭。笑意从他脸上一点点掉落,周遭的气压骤降。“疯子,你可有苦衷?”黎昕闭眼,用神识继续回他:“没有……”再睁眼时,只见百里孽低张着双臂爆发。一身低吼,长发在风中不住的飞舞;手中,今夕显现。他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出现,低沉,带着怒气:“再问你一次,可有苦衷?!”黎昕迎着他目光对视,语调里包含了不易察觉的哀求:“我若说有,你可会撤兵?”百里孽一手持了今夕,今夕剑尖朝下,将手腕一转,整个人都带上了凛冽的杀气。“不会!你有没有苦衷,今日,我都要带你回去!”黎昕摇头:“念儿,听话。我一人,不值得三界生灵涂炭,不值得你……搭上魔界全部……”百里孽突就仰天大笑,笑得极其不可一世:疯子,你说过的,你不会再心怀天下;你说过的,永远陪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天母事结,便如我所愿……“值不值,我说了才算!!”枫朗看他俩的神情就是一惊,虽是看不出他俩是如何沟通的,却是知晓他俩一定在暗通款曲。唤了慎行,拦在了黎昕身前。百里孽突然看懂了他俩的关系,现下枫朗师叔的做派,刚刚扣住黎昕手腕的手,洪荒中那一句“师兄”……瞬间恨得咬牙切齿,将今夕剑花一挽,率先冲了过来:竟是自己,亲手将他交到了这人手上!!枫朗迎上,二人在半空中交锋。两把神兵一撞,交接处火星一闪,再就僵持住不让分毫。百里孽有恃无恐,不把枫朗放在眼中,被怒火激红了眼,只管和他拼着灵力。但身后的魔众有些骚动了,驱策更是有些吃不准,是不是该上前开战――所有的魔兵都有些磨刀霍霍的兴奋。剑拔弩张着,等着他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