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翻,可不得了!张大人来头不小,千年之前的仙首。此番下界不过为历情劫,自是有那与他纠缠了千年之人!“若他与我兄长情投意合便也罢了,却是……”肖萱抬眸望了兄长一眼,继续道:“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渡劫,可我兄长何辜?”文曲星恨极,不住摇头:“那你就可害他性命?”肖萱转头,瞧向了病床上形销骨立的张大人,只见他蜡黄着脸色、毫无生机。她本不欲害他,与这人初见,他虽是黯然失意,却也是个温文尔雅、举止可亲的性子,待自己兄妹都是极好。她不过是改了他的生辰,亦就换了他所有的命数。天生富贵变为金薄疾终,若不是众人一再强求,他本会不受这多苦楚……于他,多一世少一世有甚区别?“是!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兄长苦情一世?我肖家无后?”肖庭已经惊呆,面无血色喃喃自语:“与他何干……”这个故事,要翻到念儿八岁。黎昕师徒曾在云山脚下遇到了这一对兄妹。黎昕的举手之劳,与他们二人结了善缘。哥哥服了丹药自是好转,又有了盘缠上路,兄妹离开云山镇后,仍旧奔着原先的计划,去了边疆。原来,这一对兄妹是当今的炎王之后,而当时的皇帝无仁,害怕皇权旁落,自己的兄长亦是容不下,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灭了炎王满门。炎王和王妃拼死将他兄妹二人逃出生天,让二人带着信物去找炎王的八拜之交。路上有些艰辛,也算是历经了千难万险才到了边疆,寻着了当时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这将军见这一对兄妹寻来,自己手足之子,哪怕是没有凭证,亦是收留了下来。原本故事到这,也可打住。一双儿女从此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也就了了。可朝廷黑暗,皇帝无德,硬生生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悲惨的结局。念儿八岁,张家小财主踌躇满志的去了京城,他一股不落俗套的清流,如何能适应得了那乌烟瘴气的官场?向来宁折毋弯,自是得罪了不少人。曾作了一首打油诗,将官场黑暗讽刺了个彻底,不出四年,被贬边疆。念儿十二岁时,见着的便是失意落魄的他。去边疆述职途中,途经云山镇,找了心心念念的夫子诉苦。不巧,这张大人被贬的同那大将军镇守的,是同一个边疆。这也无妨,问题就出在了朝廷的赶尽杀绝!张大人到了那里不出半年,妹妹在一次刺杀中,殒命。大将军惊得魂不附体!且不提他兄妹到此四年,自己将他们视如己出,失了幼女如何痛心;就道,上头既能查到此处,要安自己一个窝藏朝廷要犯的帽子,易如反掌。动自己,迟早的事!他三人一拍即合,那就反!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三人,一个手握重兵心有余悸的;一个满腹韬略难展抱负的;一个血脉正统心怀仇恨的。加之当时的朝廷当真晦暗不堪,这一起势,便势如破竹,不几年,谋权成功。这之后,才有了为肖萱塑金身,受十年香火。再说说这肖庭与余涛君的情愫。这花痴涛的属性,好色,心软。这肖庭的外貌自不用提。那年,他痛失了唯一的妹妹,满怀仇恨又伤心欲绝。刚好对了余涛的胃口,激发了他锄强扶弱、抚孤恤寡的本性,尽心尽力为他策划之余,照顾得他无微不至,本色出演了一个干练而又温柔的兄长角色。二人相差近十岁,余涛君在自己的母爱泛滥下,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陪他一起跋山涉水,一起卧薪尝胆,再又一起夺得了天下,坐拥了江山。再者,张大人的抱负终于得展,动手除了官场那沆瀣一气、尸位素餐的歪风。要说这肖庭,少年时期家中突遭了变故,前前后后受了不少磨难,唯一的妹妹又死在了自己眼前。面上再不显山露水,心中多少都有些阴霾,后来的为人处事难免有些心狠手辣。张大人在,多少都能克制一点,直到真正报仇雪恨、大权在握了以后,才稍稍将戾气收敛,但也事无绝对,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心中唯一的柔软,大抵都装下了一个张卿。却也知他心有所属,这些年,从未捅破。若不是这番病了,怕还会继续隐藏下去。此刻心中如何不疼,至亲的妹妹要害他,为的,还是自己……黎昕道:“那命薄现可还在司命处?”肖萱打开手中的小册子,不知使了什么仙法,从中拿出一页薄纸来,文曲星赶忙接过,递给了端坐的黎昕。黎昕这厢只来得及瞟上一眼,这内殿里突又现了一人,刚好,专业对口,司命大人。司命才稳住身形,就和黎昕见礼,如同上次一样,张了张嘴,没唤出个名头来。黎昕一伸手,将纸张递于他。司命接过,先细看一番手中的白纸黑字,又瞧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先司刑大人,摇了摇头,走了。黎昕道:“此事已结,你自个上界去找你家帝君领罚罢!”肖萱还未来得及领命,一道冰冷的嗓音响起,响彻这整座大殿:“肖萱,你凡尘未断,打回金身,食百家香火,待此间事了,再得反转仙界!”却是枫朗的声音,冰寒彻骨,不带一丝感情。想来,自此肖萱下界后,他便一直都在,只是从未现身。要不,司命大人如何赶来得如此及时?黎昕稍一设想,眼前便可浮现出他说这话时漆黑的脸色,在心中默叹了一把。作者有话要说:《论如何升官》小官见大官,出口唤爹娘。金银双奉上,青云好儿郎。计谋那肖萱自是领命,乖乖认罚。却是仙班不除,典簿的职务犹在。此事最为受益的,还是那人间的帝王。张卿救活了,还赚了一个妹妹。虽是知道了张大人的一些今世前生,又有何妨?从一开始,便没起过非要与他如何的心思。肖家兄妹在城楼上远远的望着,看神医将黎昕师徒送到了皇城根下,上了出城的马车。太傅大人尚未痊愈,神医自是要再留一段。肖萱道:“兄长常来看我,我给你讲讲他们师徒的故事。”肖庭有些艰难开口:“张卿他……”妹妹笑着摇头,刚想和兄长道歉,这事是自己不该,拖累他二人受了这半年的磨难。只听他兄长道:“萱儿,我允你,封振国大将军侄女为后……”肖萱瞬间热泪盈眶,这种结果,再好不过……马车上,百里孽轻嘲:“枫朗师叔在此事上徇了私!断凡尘,那人间的帝王还能活多久?于他仙界来说,也不过月余罢?!”黎昕倒也了然。他与枫朗有许多相同之处,这种事情,能按下、能兜住,自是会大事化小。百里孽再道:“你说,那小姑娘与师叔,是不是……”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有一腿”,却是笑得暧昧,不把话说完。黎昕一阵牙疼,如果是,真该烧高香了。念儿这话,变着法儿提醒他,到底,是自己耽误了小古板这许多年……开口轻斥:“不许妄论长辈私事!”他这话一出,轮到百里孽不痛快了,仿佛被人踩了痛脚。是咯,我与你,还差着辈分!面上倒是不显,打了哈哈,轻轻揭过。出了京城,二人打发了马车回去,反正也不急,漫无目的的徒步走着。傍晚,寻了一处山林过夜。这厢篝火也升了,野味也烤了,百里孽偶尔的一声轻咳,黎昕一惊,拉着他手臂瞬移回了云山。倒是大意了,这天寒地冻的,怎能让他露宿山野!百里孽一回神,爬在餐桌上一阵大笑。言道今日没有口福,午饭如此,晚饭亦是如此。黎昕沉了脸色,大抵是被他笑得面上挂不住了。却也不能真教他饿了肚子去,虽然这吃与不吃,不见得能有多大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