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得清幻想和现实。而凡·高却常常游走在神界和人间之间。他捧着自己的心,用神的热忱去待人,常把周遭人烤炙得惊恐离去。在叔叔家卖画不成之后,他决定去布鲁塞尔的传教士培养学校学习,期冀全能的上帝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怜他拉丁文和希腊文很糟糕,只好退学了。他不甘心,自愿去条件极其艰苦的矿区当牧师。
那是1878年,他回到艾登,在没有领到许可证的情况下,去比利时的波瑞纳吉煤矿区开始传教活动。那是一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矿工们过着非人的生活,经常有瓦斯爆炸事故。为了给矿工们最大的帮助,凡·高与矿工们住在一样的破房子里,并把自己全部的食物和物品送给他们。他怀着火中取栗的精神忘我地为矿工奔走,代替天上的老爷子洗净生命。
26岁的时候,也就是1879年,他被布鲁塞尔传教本部解除传教士职务。最终也被教会辞退。理由很荒诞,因为&ot;过于热忱&ot;。他热忱到神的使者们都感到恐惧了。
读李碧华的《霸王别姬》,突然又想起凡·高。程蝶衣和凡·高一样,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他们只管在自己的天地里,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1880年,27岁的他决定去学画画。就像只有小学文化的沈从文跑到北京要用一支笔打天下一样,让人乍一听简直就是疯话。可是他们都是天才,我们从来都允许天才可以有特殊的地方。疯话成了神话。
他遇到了妓女西恩,两人很快同居。西恩给他做模特儿,为他做菜、烧饭、洗衣服,他让西恩抽雪茄、喝酒,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他不是西恩的白马王子,他不名一文,穷得三餐不继,全靠弟弟提奥的救济,相貌堪称丑陋。可是西恩对他来说却意义重大,他终于找到了一个&ot;需要&ot;他的人。他不是仅仅把她当做情妇,而是要和她结婚,给这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人一个名分,一个家庭,一段完整的爱情和结局。他要照顾她一生一世。
这桩拎不上台面的婚姻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可是他们两人心意已决,并且商量好,等到凡·高一个月能挣到150法郎就结婚。
但是凡·高始终都没有能够挣到150法郎,始终靠弟弟提奥的接济过活。他黯然地离开了西恩,唯一一个&ot;需要&ot;而又愿意接受他的人。1883年,他走了,从此再没见过西恩。
他还不甘心,从第一个英国房东的女儿、表姐凯、西恩,他始终怀着如火的激情,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望收场,他内心的热情如同死火山的熔岩,百转千回,一旦迸发,就能摧毁整个庞贝城。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只能看到他画的那一束向日葵,那么得浓墨重彩,却刻骨地荒凉。
最近又有英国传记作家嚷嚷说,根据考证发现凡·高还有一个秘密儿子,就是和西恩生的,正欲做dna检验云云。大约世人总爱痴人说梦,拿他人的伤痛八卦扯淡,所以活得自在。
1888年初,35岁的凡·高厌倦了巴黎的城市生活,来到法国南部小城阿尔寻找他向往的灿烂的阳光和无垠的农田,还有向日葵。他租下了&ot;黄房子&ot;,准备建立&ot;画家之家&ot;(又称&ot;南方画室&ot;)。他的创作真正进入了高潮。《向日葵》、《夜间咖啡座·室外》、《夜间咖啡座·室内》、《收获景象》、《海滨渔船》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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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凡·高:一如鸢尾任平生(2)
1890年7月27日,精神病数度发作的凡·高借口去打乌鸦,在一块麦田里对着自己的肚子开了一枪。他没有立刻就死,还自己走回客栈,要求医治。两天以后,他痛苦地死在弟弟提奥的怀里。
71年后的7月,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海明威把双管猎枪放在自己嘴里,扣动了扳机。
海明威是一只决绝的老狮子,他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凡·高是多么地不想死,虽然他选择了死。
他来到他那么热爱的麦田里,也许只是想向上帝呼告:求求你,给我一点点的爱,只要一点点。他想用枪声来引起上帝的注意。
就像一个孩子,站在旷野中号啕大哭,哭得每咳一下就呕出一碗血,天地动容。如果我是上帝,我会擦去他的泪水,收回他的猎枪,让人间变得如他的画一样美好。他馈赠了这个世界那么多,给予他多少都不过分。
他活着的时候只卖出一幅画《红色葡萄园》,1890年,比利时画家安娜·博赫以400法郎的价格买下了,现存于莫斯科。在他死后,他的画卖到了天价。1988年,《鸢尾花》拍卖到5300万美元,可是谁能想到他活着的时候只有一个卑微的想法:自己的画卖出去能值买颜料的钱。
每每看到这里,便悲伤得不能自已。
如果我能穿越时空,我想来到凡高的身边。假如我是有钱人,就买下很多他的画;假如没有钱,只是一个穷记者,我愿意为他写一篇中肯的评论登在报纸上,让他高兴一下;假如我既没钱,又没有文化,也许就是一个村姑,那么我诚恳地告诉他我喜欢他的画。
看他的画,不需要太多的修养,只要你真正地去喜欢大自然,喜欢生活就够了。
我会不停地说,《鸢尾花》太美了,《有云雀的麦田》太美了,《春季垂钓》太美了,《阿尔的吊桥》太美了,《开花的栗树》太美了。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