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想起邻床那个小男孩。
每到夜里,他总是哭嚷着,说自己已经截肢的那部分腿很疼。
主治医生说那是幻肢痛,当时顾念之还专门上网查了查什么是幻肢痛,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能派上用场。
“我信。”顾念之慢慢讲着:“这是幻肢痛。失去肢体的病人中,十有五六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是有些人很快会消失,但有些人会伴随一生。”
“你真的相信?”
有科学的依据,顾念之当然相信。
“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肢体的病人往往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因为他们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你断肢这么多年还能明显感到疼痛,是因为你一直没有释怀,你还没有接受。”
岑羽默然。
他知道顾念之说得有道理。
失去双腿的那一幕,总是会出现在梦中。
纷乱的人群,纷飞的刀剑。
因为权力而完全扭曲的面孔在眼前不断闪回。
奇怪的是刀剑穿透双腿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痛,只有一种温热的液体涌出的感觉,随后耳边一切变得安静而空洞,眼前变得漆黑……
或许是那一刻没有痛,所以才会导致在今后的十几二十年,日日夜夜都承受着当日的痛楚。
这么多年来,顾念之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残肢会痛的人。
“重新绑好了。”
顾念之起身,垂眸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岑羽。
“岑羽,你走吧。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的生死如此在意,但我想告诉你,我们不是同路人,以后……”
顾念之的目光扫向岑羽的双腿。
“以后没必要冒着风险如此辛苦来找我,我没法给你任何回应。”
顾念之不是傻子。
岑羽早就知道她是女子,对她如此特别,只有一个理由。
岑羽喜欢她。
但她对岑羽,始于误会,止于了解。
她怜惜岑羽的伤残,同情岑羽的遭遇,甚至能理解岑羽的报复心,但却无法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他们终究不可能是一路人。
即便岑羽几次三番为她以身犯险,带给她的也不是感动,而只有困扰。
就正如现在,她希望岑羽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