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看见一个熟人,好久不见的郑长史,现在应该叫他郑御史了。元日的“封诰大典”王世充封了他做御史大夫,从三品的高官。只是不知道这节日后的第一天上班这些人不在衙门里,跑到这国子监来凑什么热闹?
走到郑御史前见了礼,便向他询问起缘由来。
郑御史苦笑一声:“继开你有所不知……”
原来,这王世充元日在桥上说的那番话还真做到了。初二一大早,他就让手下搜罗的那些太尉府官吏去府上上班了。王世充专揽朝政,事情无论大小,都要通过太尉府;这直接导致洛阳的台、省、监、署各官府,都无事可做。
王世充还在太尉府的门外树立了三个牌子,一个牌子招求有武勇智略、能带头冲锋的勇将;一个牌子招求有文学才识、善于处理政务的文人;一个牌子招求遭受到冤屈、郁郁不得诉说的人。
如今,每天都有数百人上书陈事,王世充都亲自接见,亲自批文,殷勤慰问。真可谓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一副勤政爱民的嘴脸。
王小麦摇摇头,这王世充的戏演的也太过了,作为实际上的洛阳最高当权者,如果事事都要过问,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后世的管理学都说了,最好的领导者,并不是带头工作的劳动模范,而是要让手下的职工发挥出最大的工作的效率。这王世充恰恰犯了领导者的大忌,真是不足与谋!
“那就是说你们时间……嗯……比较充足喽?”王小麦调整了一下用词,“又为何不约而同的都来这国子监?”
“继开你初涉仕途,想必很多消息还有所不知。”郑御史说,“只因你一言,当时被软禁的十几位大儒便分裂成了两派。这件事早就在洛阳的士人中传开了,满朝的官员人尽皆知。孔祭酒今日又邀请了十几位儒者前来商议此事,要定什么辩论之法。此事事关儒学正宗,又恰逢我们这些人无所事事,所有人都想参与其中,若是有只言片语流传于后世,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那就不怕王太尉追究你们擅离职守?”王小麦又问。
郑御史叹了口气:“我等皆来国子监钻研书本,只怕是王太尉高兴还来不及,又有何怪罪之说。”
“原来如此。”想不到自己当日的一番胡言乱语,竟然引起了一场学术讨论,这些人也都是闲的无聊,一个个都被架空了还想着能跟着老孔老徐他们沾光,倒也是东方不亮不西方亮。
国子监熙熙攘攘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二月份,王小麦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休沐。
一大早,还没睁开眼的王小麦就被宋老三唤醒了。
“着啥急,我这好不容易才放个假。”王小麦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出了门。
“我一连去看了好几天了,那些坛子里早已经不冒气泡了,打开一个封口看了看,和你说的情况差不多,今天就能出出酒了。”宋老三兴奋的说。
俩人骑马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处看起来有些破落的院子外。为了酿出王小麦所说的那种烈酒,宋老三特意在北市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又专门找了信得过的以前的军中袍泽照看。
宋老三本属卫戍东都的府兵,骁果叛乱杀死杨广之后,杨侗在洛阳登基,便把这只洛阳的府兵划为了天子的近卫部队,称为右屯军,平日里负责洛阳城和皇城的卫戍工作,算是天子的禁卫军。没过多久,王世充兵变,便把这支部队拆分了,只留了以下小部分人保留了部队的番号,其余的收编的收编,遣散的遣散。
院子里的这几人便是以前宋老三的部下,都是因为年老被遣散的禁军。当兵的吃粮,这些人被王世充赶出军队之后,没了收入,只能整日的在洛水边的码头干些苦力活,饥一顿饱一顿。这次宋老三又联系上了他们,这些人二话不说的就来了,他们了解宋老三的脾性,知道老宋不会亏待了自己。
宋老三说,别看这些人有的头发都白了,可大部分都是三次去过高句丽战场的老兵,能活着回来的,个顶个的都是百战精兵,只怪王世充不识货,只认他那些淮南老部下。
精兵不精兵的倒是无所谓,王小麦也没打算要造反,主要是这些人都靠得住就行。别像上次煤炉一样,自己忙活了大半天,给别人做了嫁衣。他倒是不担心铁匠把那个分馏器流传出去,分馏器只是酿酒过程中的一环,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东西才是整个环节的核心。
老兵搬出了一只坛子放在王小麦面前,揭开封口,一股刺鼻的气味就钻了出来。王小麦捂着鼻子看着坛子的液体,满意的点点头:“发酵的不错,已经可以开始了。”
“俺们兄弟都是轮流守夜,按照公子的吩咐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的照看屋里的几个煤炉,屋里始终保持着夏日闷热天气的气温。”老兵拍着胸脯说。
“这样就很好,不过你们要注意,现在开春了,天气会越来越暖,要适当的减少煤炉的数量,不能过热知道吗?”王小麦叮嘱道。
“中。俺们记下了。”
“大叔你怎么称呼?”
“叫啥叔,公子莫折煞俺们,叫俺老黄就行了。”老兵搓着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