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尽为母亲说话,没意思——”初晴虽然瘪瘪嘴不高兴,到底也不曾拿起第二块糕来吃了。
就算不能吃糕,她的嘴也是不肯闲下来的。一时揽着娴意的手臂要看她的花样子;一时又跑去研究临窗炕上的迎枕纹路,闹着这迎枕比她的新多了;一时又缠着她的三姐姐,要听她讲平州的祖父祖母和风土人情。
“晴姐儿啊晴姐儿,真是个小磨人精……”好容易打发走了那孩子,娴意终于能松口气,坐下歇一会儿了。
“四小姐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那么多花样子说要就要了,咱们姑娘打从在平州时就开始画了!”雪雁给娴意重上了盘芝麻酥,站在她身后不服不忿地嘀咕。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那可是她家姑娘自己想了画了要放在嫁妆里的,那四小姐说拿就拿,半点不客气!
“雪雁。纵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初晴也是我嫡亲的妹妹,你何曾见我给过如意什么吗?”
娴意支颐斜睨她一眼:“你自个儿听听,说得那是什么话。”
她扫过来的那一眼是从未有过的薄凉,雪雁悚然一惊,当即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她利索跪下道:“雪雁失言不敬主家,请小姐责罚。”
“扣你两个月的月钱,自去领罚。这几日不必来我跟前儿了,好好在房里反省反省。宋嬷嬷,暂且进来伺候,你去罢。”娴意垂眸看着手中的游记,并不与雪雁说什么了。
雪雁自去叩首退下,与进来内室的宋嬷嬷擦肩而过。
晚间用过膳消食时,邬氏特意提及此事,委婉劝她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娴意撂下茶盏正色道:“太太此言差矣。雪雁是我身边得脸的大丫鬟,走出去了就是我王家的脸面。今日她被我罚过涨了记性,总也好过一味纵容,日后因此灾祸加身。”
“娴姐儿说得是,我想岔了。”邬氏原想卖个好给娴意,不想这丫头这样精明,只得勉强笑笑。
“如此便罢了,待一会儿我将新买的绒花送去,你们姐妹几个各自分一分,明儿个夜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三位小姐俱谢过她,各自散去了。
回了西间,娴意假作头痛发作令宋嬷嬷取甜汤来,自己则带着锦书进了内室更衣。两人挨得极近,锦书俯身为她解开一条条衣带。
“如何?”娴意用气声问她。
锦书靠近她耳边轻声道:“罚了五个手板子,已上过药了,并无甚大碍,姑娘安心罢。”
娴意叹口气:“此番是她受了委屈……你回去时,把我的药膏子拿一瓶给她,教她好好儿歇几日,伤养好了再回来伺候。你俩住在一处,便多照看着她些。”
“奴婢省得,姑娘莫要自责了。”锦书见她恹恹的,忙开口劝慰,“雪雁心里都明白呢,您明儿个还要赴宴,仔细真犯了头疼,那可有得罪受!”
“原是我在这家里立不住,否则何至于如此处处掣肘。罢了,左右也待不了几日了……该找个机会把她的人撂下才是。往后且仔细些,唯你二人是我心腹,务必保全自己。”
“是,姑娘。”
门外人声近了,门笃笃响了三声,然后是宋嬷嬷在外面说:“三小姐,老奴已将甜汤取来了。”
“嘘——”锦书探出半个身子,将甜汤接过来,“小姐这会子犯了困,正眯着呢。嬷嬷且先歇息去罢,屋里我来伺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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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娴意自正房里给邬氏请过安出来,便听垂花门外一阵嘈杂。她往外张望几眼,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问:“时辰这样早,外头为何如此嘈杂?迟兰,你去前院问问。”
才罚了雪雁闭门思过,锦书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宋嬷嬷又时常有杂事缠身,一直在外间伺候的迟兰便被暂时提上来跟在娴意身边。这丫头心思活络,才到她身边没几天就能和下人们混个脸熟,最适合打听点后宅消息。
迟兰领命去了,不多时便来回话:“回小姐,是大少爷打书院里回来了,正往回搬书呢!”
“大哥?”娴意愣了愣,“今儿也不是旬休,怎的从书院回来了……”说起来,她与这位大哥拢共见了没几面,话更是不曾说过。乍然听见他的消息反倒不知该如何对待了。
“算了,还是先……呀,大哥。”只见一名弱冠男子风尘仆仆地跨过垂花门,猝不及防间与娴意四目相对。
王令从神情间的惊讶也并不比娴意少半分,他怔了一下子才生疏地问候她道:“三妹妹,好久不见。才与母亲请过安么?”
“是。大哥也要给母亲请安吗?”已经遇见了,便不好就此离开。娴意只得上前与他说会子话,“哥哥学业可还顺利么?”
“尚可。”
两人实在无话可说,面对面站了一会儿,王令从便说:“那……我去向母亲请安了,三妹妹请便。”
娴意忙道:“大哥自去忙,娴意便先回房了。”
她转身落荒而逃,反倒是王令从,盯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这才在正房前拜了一拜,旋即往生母马姨娘的住处去了。
这边厢,邬氏听得嬷嬷禀报,只随意摆摆手:“不打紧。若说这家里哪个最恨那位,必定是马氏无疑。左右翻不出什么风浪,且随他们去罢。”
苏嬷嬷却显得有些犹豫:“太太,三小姐那次与马姨娘见面,好似并不如何剑拔弩张。我们要不要……”她欲言又止,显见还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