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台是汉代儒学大师董仲舒读书的地方,他提出的“大一统论”“天人感应”“独尊儒术”等理论,影响了后世几千年,被史学家班固尊称为“群儒首”。
这里绿荫森森,竹影细细,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点缀在林水之间,是个清幽雅静的绝佳去处。这个时代又不兴家庭自驾游,又不逢年过节,偌大的园林里,见不到几个游人。
女人们一下车,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许静璋一路好脾气,夏夕又向来是个爱玩温和的性子,所以连丫头们都觉得自在舒畅起来。一群人泛舟戏水,垂钓打猎,开心得不行。
直玩到夕阳西下,才意犹未尽地登车回家。
绕过一片竹林,眼前是一片精舍,青瓦白墙,气势恢弘。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写“龙山书院”。捷哥叫出了声,“书院就是学堂对吧?”
“是,这个书院是本朝四大书院之一,很有名气的,这些年从这里考出的进士不下几十人,举人更是数不胜数,学风之盛,山东第一。”
夏夕笑着对捷哥说,“把你留在这里念书吧。”
许静璋说,“这里不收蒙童的,能进这里的至少都是秀才。”
捷哥倒真想去念几天,可惜不够资格。“这里只教八股文吗?”
“并非如此,六艺都教的。龙山书院的学生通五经贯六艺,号称全才。这里的棋风也很盛,大大有名。”
“也教下棋?”捷哥很兴奋。
“教,龙山棋派是黄河以北最厉害的棋派之一。据说棋派有十几个7品以上的棋手,棋派当世掌门人是山东大儒程绍,棋力达到了三品,他写过一本棋谱,叫《奕海寻珍》,十几两银子一本,非常抢手的。”
捷哥知道这个时代的棋手不按段位划分,而是从高到低分成九个品级,每个品级都有名称和标准。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这位程大儒既是三品棋手,就相当于后世的职业七段,确实是很牛了。要是能撺掇着他跟夏夕切磋一局就好了。
“奶奶,你相当于几品?”他问夏夕。
夏夕笑着说,“没品。”
“我们去挑战吧。”捷哥跃跃欲试。
许静璋和夏夕同时说:“胡闹。”
捷哥笑咪咪地对夏夕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先去探个路,找个九品的试一试。”
许静璋把他在怀里捂得牢牢的,“想找九品的切磋简单,闲了找你八叔下吧,他差不多也就是个九品的水平。等你能下赢他再说。”
一行人回到大石头村侯府庄子,天刚刚擦黑,急急忙忙洗过手脸,就去饭堂吃饭,带回来的赖记扒鸡给大家加了菜,赢得一片赞誉声。
吃罢晚饭,大太太对许静璋说,“老七,你和媳妇且别忙回屋,到老太太屋里坐一会儿,有事跟你商量。”
夏夕本能地觉得警惕起来。她在这个世界运势很差,白天挺快活,这会就该还回去了。
丫头们送上茶之后,悄悄的退下。
大太太说:“今天来的碧莲老太太赏了200两银子,我也给了100两,她的事算是了了。不过她走这一趟倒给我提了个醒,老七已是四品忠武将军,这回回去怕是第一件事就要忙着开牙建府了。德闵可能不懂,朝廷惯例,大将军随军不得带家眷,所以你和捷哥是不能跟着老七一起去大同的。”
夏夕懵懂点头。似乎有这样的印象,大将军在外征战,家眷留在原籍或都城,便于朝廷节制管理。
“老七刚开始是个六品都尉,和大军一起住军帐的。如今升了官,有了单独的府第和衙门,手下上千军士,前头商议军政大事,后头也得有女人照顾生活。所以老太太跟我商量,给老七带两个丫头过去服侍。他原本有个通房,你们看看要不要带上她?老七如果不喜欢,另外挑两个也行的。走之前你们商量好,我替你们安排。”
夏夕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底流了下去,腿有点僵直站不住。大太太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波澜不生。
老太太招手让她坐到她身边去,夏夕犹豫了一下,乖乖地坐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抚摸着,温和地说,“唉,你们还在新婚呢,让你受这种委屈,我也不落忍。这十几年,子弟们读书科举,这种事少了。早些年,老老侯爷,老侯爷,老侯爷的几个兄弟,再到你公公,这种事没断过。府里的老姨太太,姨奶奶多数都是这么来的。苦了家里的女人们。但是男人长年在外打仗,官高位重,身边得有人伺候啊。这也是没办法。”
夏夕无言以对。惯例,这两个字堵死了她反对的理由。眼前的两个女人就是服从惯例的前辈,她反对,有用么?将在外君命都不受,老婆的话更是耳旁风了。许静璋带着通房去大同,万一几年后死了,她还得接收新添的庶子,想到这里,心口憋得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继续说,“你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要是老七去的时间短,我会为你做主。但是这不是短时间的事,朝里戍边十几年的例子都有过的。你不知道,一帮兵痞在一起,真要鬼混起来,无法无天,什么笑话都有,与其那样,不如从家里知根知底的收几个通房,将来回来了,你也好拿捏。”
夏夕明白,这不是征求意见,这是通知。长辈们定好了,只有服从一条路。
她抬眼看一眼许静璋,他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他生长在侯府,这样的惯例自是顺理成章,接受起来毫无难度。她不能指望一个古代男人两地分居也守身如玉,存这样的奢望本身就很可笑。
一白天的快乐转眼烟消云散,她和这个男人缘悭一线,还真是不能不为自己另作打算呢。
老太太问,“你觉得怎样?”
“既是侯府惯例,凭七爷喜欢吧,带谁都行,我没有意见。”
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惊讶,一点绊子都不打,论贤德也贤德得过了吧?
大太太赞了她几句,“果然是个贤惠难得的。难怪老侯爷老太太还有侯爷偏疼你。”
夏夕不相信大太太心里不幸灾乐祸。她们俩之间的矛盾极深,没有机会化解。这阵子相安无事,但她知道大太太迟早还是要生事。像她那样爱面子的女人丢了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不去搬回一城才算。婆婆给儿子房里塞女人原本就是宅斗的不二法门,这会儿顶着惯例的名义,大太太堂堂正正地出招了。
夏夕心底里不亲近这位大太太,对上她,她的自尊心就格外地强,要给老七塞通房,顶不住就别输得没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