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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ldo;终结者病毒……他们终于做出了决定。&rdo;于岚喃喃开口，她的脸上一片幻灭。

何夕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语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知道这场雪会持续一直下十二个小时，直到这颗星球的每个角落都覆盖足够的病毒。对应于每种先行者都预先设计有一种终结者病毒，它们是高度特异定向化的，一种病毒只能感染并杀死对应的先行者，而当先行者全部死亡后，病毒自己也无法存活。按照实验结果，先行者受攻击后存活率不会超过四万分之一，而现在整个里海星人口不足一万，也就是说，这是一次彻底的饱和歼灭行动。

十二、人生不相见

时间已是深夜，在两个月亮辉映之下，可以看到近处的雪花仍然稀稀疏疏地飘洒着，这幅静谧的图景让人很难将其与大规模死亡联系在一起。

&ldo;原来这就是里海星的宿命。&rdo;何夕再次提起话头，于岚像现在一言不发已经十个小时了。

&ldo;他们都死了，对吗?&rdo;于岚突然开口，这让何夕觉得稍微放心了些。

&ldo;终结者病毒攻击神经系统，感染者将很快因为神经系统瘫痪而窒息死亡。&rdo;何夕小心翼翼地说，&ldo;这是一种快速的低痛苦死亡方式，有些类似于氰化物中毒。现在先行者应该都已经死去了，就算个别潜入深海的先行者也只是感染得稍微晚一些。&rdo;

于岚机械地走到十米外的控制台边坐下，何夕知道从那里可以跟踪到每一位先行者，但于岚现在的举动已经毫无意义，在屏幕上，她只会看到八千七百五十四个一动不动的小点‐‐那是先行者横陈的尸体。

&ldo;一切都结束了。&rdo;于岚从控制台前站起，脸上一片麻木，&ldo;从里海星被发现算起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在这颗星球上发生过那么多故事，而现在一切又回到原点，就像是做了一场梦。&rdo;

&ldo;至少我们一起看到了结局。&rdo;何夕指向天空某一处，&ldo;从这里看过去太阳系只是一个暗淡的白点，但那里是全人类共有的家园。在这个冗长的故事里，最幸运的一点就是经过那么多事情，我们的家园还在。&rdo;

于岚突然叹了口气，像是有所触动，&ldo;知道吗?以前我觉得所谓的星座只是古人的奇特想象力组合，但现在我却不这样想了。也许其中真的隐藏着某种我们永远无法彻底弄明白的东西，它超越了所谓的定理，也超越了人类全部的理解能力。&rdo;

何夕哑然失笑，&ldo;怎么，我们的生物学博士改行研究哲学了?&rdo;

于岚转头看着何夕，&ldo;就像现在，我们站在这个位置上，能看到太阳系连同半人马座还有旁边的群星，你看它们像什么?喏，稍微把头偏左一点……&rdo;

何夕凝视着那个方向，饶有兴致却不以为然，然后，天地间突然沉寂了，何夕感到有滚烫的泪水从眼里涌出‐‐他看到了一只小小的摇篮，下面是篮身，上面有一条提臂，那颗火红大星则是悬挂点……小小的摇篮就那么孤单地悬挂在这广袤无垠的宇宙中。

从这个位置上，何夕也看到了在地球上永远无法与猎户座同时看到的天蝎座群星，火红的大星便是天蝎座α星，中国古人称之为&ldo;大火&rdo;，曾经专门设立&ldo;火正&rdo;一职观察它的位置确定节气。天蝎座群星参与了太阳系摇篮的组合，这幅图景是那样美妙绝伦，但仿佛又蕴含着人类智慧永远不能理解的五金深意。

良久之后，何夕回过头来，&ldo;我们该回家了。&rdo;何夕爱怜地望着于岚并加重了语气，&ldo;是我们两个人的家。&rdo;

&ldo;回家。&rdo;于岚若有所动地重复一句，&ldo;我也想回家，但我再也回不去了。&rdo;

何夕有些意外，&ldo;虽然你违背了章程，但毕竟没有铸成大错，我想联邦政府也不会太为难你的，我有把握替你脱罪，至少会是很轻的判决。&rdo;

&ldo;你认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不可能的。里海星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已经同这里的一切有了永远无法分离的血肉联系。太阳系是人类温暖的摇篮，但孩子已经长大了，是到放手的时候了，不应该让摇篮成为永远的禁锢和桎梏。正是几万年前来自非洲的先行者闯进旧大陆，才有了后来人类历史中一幕幕壮丽的篇章，我想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先行者们不在了，但是我要留在这里，用我剩下的生命守护他们无根的灵魂，不然我怕他们会迷路。&rdo;于岚转头凝视着何夕，星星在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ldo;我们的人生分开得太久也太远了，就像参宿与商宿，东升西落，已经无缘相聚。&rdo;

于岚说完这番话，将身体从何夕的围抱中抽出，轻轻地、然而也是决绝地步入了门外的黑暗。剩下何夕一个人孑然伫立，仿佛一尊雕像。

尾声最后的音节

登陆舱缓缓升腾，越来越高，渐渐成为湛蓝天空中一个不可见的小点。于岚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这时主控室的地板滑开，两个纤细的身影扑进于岚的怀里大声啜泣，过去的十多个小时，他们就像是生活在炼狱里。于岚紧紧搂住两个吓坏了的孩子，就像是搂着两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几个小时前她在主控室里看到了两个移动的小点，也许是由于恒星辐射的缘故，这两个孩子竟然产生了抵抗终结者病毒的突变，也就在那一瞬间，于岚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