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白?容传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他?鲜少有失控的时候,至少在东方银玥的记忆里,下了榻的白?容自控能力卓越,克制得不露一丝差错。若非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他?也不会像个无助的野兽般抱头抵着床脚,再?无助地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黄花梨木上。东方银玥难得有耐心地等了他?半个时辰,不见他?好转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容神智混沌,却不愿说自己大约是?病了,以沈鹮来看?,他?的病很有可能会死。细手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宣璃长公主终于坐不住要去青云寺叫人,青云寺虽如大理寺一般查隆京与妖有关的案子,可寺中大人大多为?御师出?生,且为?查案,许多御师都可当妖之医师来用,总不能坐以待毙,让白?容生生疼死。“殿下!”白?容以为?东方银玥要走,清明了瞬,膝行至榻侧:“殿下……”他?不想东方银玥离开,也不想见到青云寺的御师。在白?容初被东方银玥捡到送至公主府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与青云寺的御师在一起?,后来他?终于离开了青云寺,却再?没与青云寺的御师打过交道。最后东方银玥还是?打开了凝华殿的大门,唤了逐云,交代事宜后再?回到殿内,坐回了原位。白?容一直在忐忑,却又有些庆幸,庆幸东方银玥没离开。疼痛出?现时,白?容的五感其他?迟钝,唯有痛觉变得尤为?尖锐,所以在最开始东方银玥推门而入时他?都没有意识到她来了,恍然一瞬,便?满呼吸都充斥着她的气?味,与她给人的气?场不同,其实?东方银玥的身上很暖。是?白?容向往的温度。他?等待着青云寺的人到来,沉默地依赖这一丝气?味缓解疼痛,清醒意识。白?容蹲坐角落抱住自己,墨色的广袖遮住了大半身躯,唯有满头银发藏不住,还有那双探出?膝盖的眼,隔着层层珠帘,直勾勾地落在东方银玥的身上。她穿着藏青色的长裙,翠绿点缀,像一只蛰伏于深夜、收敛华彩的高傲孔雀,肩背挺直,珠翠满发,依旧令人仰望,高不可攀。殿外传来声响,白?容浑身紧绷,直到逐云的声音传来他?才从沉浸中刹那苏醒,也立刻察觉到了此?番来凝华殿的人是?谁。“殿下,您要的人已带到。”逐云道。东方银玥指尖揉了揉眉尾,嗯了声:“进。”凝华殿的大门被推开,月色倾泄,恰好落在坐于桌旁的东方银玥身上,照亮她阔袖上的彩羽,乌发如缎,步摇坠至鬓角,与她的胭脂颜色极配。沈鹮再?次见到东方银玥时,她从未想过会是?眼下这般情形。殿内妖气?溢出?,东方银玥混于妖气?之中,似乎很疲惫,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沈鹮上一次见到东方银玥还是?在紫星阁内,彼时东方银玥要去蕴水,临行前找了沈清芜谈话,沈鹮拿着梨花糕出?现时,他?们已然谈完。那是?七月紫薇盛放的季节,簇拥成团的紫薇花被风一吹便?落了满地,宣璃长公主难得着了一身素色,她只戴了玉饰,碧水长裙如云雾缥缈。见沈鹮来时还弯腰朝她笑了笑,东方银玥用手绢擦去沈鹮嘴角边的梨花糕屑,温温柔柔地对她道:“待本宫从蕴水归来,替你带蕴水最好吃的粟果?酱心糖可好?”沈鹮没吃上粟果?酱心糖,东方银玥再?归来时,她已离开了隆京,而宣璃长公主携蕴水魏家?的御师平定了隆京的祸乱。十年光景,恍如隔世。沈鹮的心跳从入公主府便?一直很快,此?刻更是?乱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拂裙跪下:“参见长公主殿下。”东方银玥轻轻挥了挥手,随后手指指向了珠帘后缩成一团的银白?人影,无需她多言沈鹮也知道她的用意了。这也本是?沈鹮的用意。她甘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便?是?算准了白?容生长痛发作的时间,只是?没想到此?人如此?能熬,眼下隔着珠帘也瞧不出?人样儿了,比她之前在柏州的深林里看?过的还要糟糕。沈鹮掀开珠帘走进去,越走近便?越察觉到白?容警惕防备下沉重的呼吸,那双眼瞳孔竖成了细线紧盯着她。沈鹮一时没靠近,只顾忌殿内的另一个人,便?低声道:“你总不能让我在这个时候叫相?公出?来,以武力压制你才肯配合吧?”白?容完全?不知眼下为?何种情况,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东方银玥,他?不知东方银玥为?何没找青云寺的人来,反而找来了沈鹮。